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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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 “你别是病了吧?”晴芳落在对案打量她,“自打老爷被押,已经三个月了,你是照常的吃吃喝喝,凡事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如今听见他不必受死刑,原该是高兴的事,你怎的还这副平心静气的模样?” “那我该什么模样?你这话,真是说得奇怪得很。

    ”箫娘乜她一眼,仍旧打算着,“你去看着她们打点行李,一去五年,可得将我使用的东西都带上。

    ” 晴芳回乜一眼,“你真要跟着去?你跟着去做什么我的姑奶奶!山高水远的,在家待着不好?” 廊外头雨滴重而缓地坠着,像是些大大小小的决心砸在箫娘肚子里。

    她面色澹然,却向晴芳软而坚地笑笑,“五年呢,叫我离他五年,就是在家里这个安乐窝待着,我也横竖不安乐。

    不如跟了他去,在那里也有人照应嚜。

    ” “老爷是去服役,你当是去游山玩水呢?”晴芳也落在对面,嗔一眼怨一眼地,“你不想想,他做着些吃苦的事,叫你看着,你不心疼?你心疼他,他又心疼你,何苦来呢?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就在家踏实待着等他。

    ” 箫娘把嘴一瘪,固执己见,“就是相伴着,也是好的嚜。

    ” 晴芳默了片刻,瞅她一眼,“你这时候是头脑发热。

    要我说,人还好好活着,家里也没被抄,就是万全的事情,你何必又去惹他担心?他是吃得苦的人,唯有一样放不下,就是你,他一准也不会答应你跟着去。

    你再细想想,我去瞧丫头们归置东西。

    ” 言讫,晴芳捉裙往屋外去。

    箫娘独自在榻上,搦腰去望,廊外的雨细细密密,把那些削尖了的竹叶往下压,天也低低压着瓦。

    她悬了好几个月的心也似乎在往下落,无底洞似的,落得她心慌。

     她坐不住,不得不起身走一走。

    不防刚拔座起来,忽然眼前天旋地转,撑也撑不住地往地上栽。

     晴芳在正屋里倏听“咚”地一声,她只当是打雷,站在门首朝天外等一等,又不见动静。

    这才提起心来,走西厢窗前一望,不得了,原来是箫娘昏了过去! 一时四下里嚷起来,丫头们都往这屋里冲,乱了阵脚。

    晴芳忙打发人出去告诉小厮请太医,又并着两个丫头将箫娘抬到床上去。

    心急如焚地等了一盏茶功夫,箫娘倒先睁了眼。

     她醒来,迷惘地盯着帐顶望了会,那蟹壳青的帐子像密云乍聚的一个漩涡,她晕头转向地在里头翻涌一会,才把前事皆搅动起来。

     三四个月提心吊胆的日子在她脑子里走马灯似地闪过,那日日夜夜的悬心煎熬,一声更漏滴答、滴答,似一生那么长,终于,她又熬过了一则漫长磨人的苦劫。

     这是她一贯应对灾祸的方式,平静地朝前,等跨过去,回头望,才想起来胆战心寒,才有后怕与揪心。

    她那一副牙关开始细碎地磕绊起来,浑身渐渐打着颤。

    在淅沥沥的残雨里,那身荏弱的骨架险些抖散。

     不一时她坐起来,抱着膝盖便开始哭。

    泪珠字一颗接一颗地滚在薄衾上,须臾湿了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