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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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娘在床沿上坐着,两手撑在腿边,斜垂着眼看席泠。

    他甚至来不及解衣裳就睡着了,也来不及表达他满心的热切,那时他还在亲她,身体已先于意志累垮。

     落后还是箫娘将他拽到枕上,给他盖了半张薄被子。

    她却睡不着了,蜡烛的火苗因风细细地颤着,有些亦幻亦真的欢喜。

    她越想越觉得是个梦,呆坐到此刻,她一再俯下腰,用手指在他鼻梁上轻轻滑来滑去。

     倒是个有温度的,汗.黏.黏的梦。

     席泠大约太久没好好睡过,一觉睡起来,已见天光。

    箫娘在榻上坐着吃茶,曦光把她浑身都照透了,袖管子是通透的,里头裹着的细细的胳膊也是通透的,整个人都透得像个幻觉。

     他爬起来静静看了一会,试着喊了声,“咱们女儿呢?” 箫娘很快转过脸来,撅着嘴嗔来一眼,“一睡醒就问女儿,怎的不问问我?” 席泠这才确定,她不是幻境,是真实的。

    他慢吞吞朝榻上走过去,慢得仿佛拖着一身散碎的骨头,疲乏得不成样子。

    看她的眼睛却十分有神和专注,“一年未见,你半点没变,人家说生了孩儿的女人会老一些,你怎么不见老?” “我不敢老呀。

    ”箫娘倒了盅茶搁在他面前,趁势剜一眼,说句笑话∶“万一你回来不认得我了怎么好?” 这玩笑里带着柔软的幽怨,席泠辨别出来,呷了口茶,挑起眼,“因此我这会先回来一趟,隔的日子少些,变化就少些。

    ” 他仍旧是那副不经心的目光,如一条细细的蛇,缓慢地爬,缓慢地把她从胳膊开始往上吞吃了,懒洋洋的消食里,他也说句玩笑,“我好像老了。

    ” 箫娘的眼泪这时才迟落,水涔涔的眼睛歪着,唇角却高高地仰起来,“你只是太累了,这样一路跑,又不是专门的驿差,谁经得住?我叫他们预备了水,你洗个澡,再睡一会,小初七这会还在睡呢。

    ” 给她这么望一眼,席泠就好像不累了。

    未几两个小厮担水进来,不敢多问,收拾了出去。

    席泠忙得没顾上,泡在水里才逐渐想起说明:“我收到你的信,说是初七病了,就忙着赶回来。

    按律流放在外是不能私自归家的,亏得广州府的李大人高抬贵手,我不好牵连他,明日就要赶回去。

    初七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箫娘一时五味杂陈,悔不该写那封信,心里却自私地高兴,高兴后,又恨这相逢太匆匆,总之哪头都沾些,又哪头都不够时间尽然。

     她在外头苦涩地、焦急地踱步,恨不得就地走碎了那些距离,走完两千多里地,这回就是终生的重聚。

     她那虚飘飘的影袅袅地悬浮在屏风上,说话有些没条理,“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就是先前那个奶妈给她喂奶时和了些糖,奶娃娃不能吃糖呀,吃了肠胃克化不动,又贪那甜味,长此以往,肠胃就坏了。

    我换过了奶妈,如今这个姓杨,倒好,心细得很。

    ” “从前那位奶妈为什么给她吃糖?” “说起来那就是好长一桩官司了。

    ”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