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 68

关灯
贸易问题开展了新一轮的磋商。

    目前东国已收复90%的国土,基建、农业、商业、贸易百废待兴。

    中国和东国一直是友好合作……” 宋冉关了广播,从车内后视镜里瞥了眼李瓒,他平静看着道路前方。

     过了许久,宋冉道:“阿瓒,当初派出去的十三个特种兵。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 李瓒说:“哦。

    ” 援助,最终换来了利益。

     她不肯再想,直视前方。

     天空湛蓝,道路开阔;绿树成荫,红旗飞舞。

     因为国庆,大街小巷不少店铺、商场、单位门口都挂上了国旗。

    有些迎面而来的车上都插着国旗,小孩子挥舞着小旗帜在街上跑。

     江城的初秋季节,一派欢乐祥和,节日气氛渐浓了。

     街上车来人往,那样多欢笑的人们啊,他们知不知道,她身边这个人的故事呢? 车辆转进家属院,鲜红的旗帜在树梢上飞舞,李瓒忽说:“之前维和的时候,军装上绣了国旗。

    五星。

    ” 宋冉避让着车辆,尚未开口,听他继续:“因为要区分国籍。

    本杰明的军装上,绣着他们国家的国旗。

    星条。

    乔治也是,他的是米字。

    ” 炮火纷飞中,他们年轻的笑脸变成了黑白色,暗淡,破碎。

     他站在硝烟中,举目四望,成千上万的年轻士兵血肉模糊,惨死荒野。

     一双手用力握住了他:“阿瓒!” 李瓒回神,发现车停在他家的单元楼门口,挡风玻璃上铺满阳光,虚幻得有些不真实。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应。

     宋冉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她微笑:“阿瓒,到家了。

    ” “好。

    ”他握紧了她的手。

     李瓒走了一上午,有些累了,进屋后回房睡了个午觉。

     宋冉守在一旁,看着他呼吸均匀,安睡下去,才悄悄出了房间。

     李父在厨房准备炖鸡汤的材料,香菇一个个认真清洗:“这东西就是蛮容易生沙。

    你看,洗了三遍了都,水里还有沙。

    ”他倒掉水,新接了一盆,“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 “去了医院,然后买了衣服,别的地方没去。

    ” “医生怎么说?” 宋冉只说好听的:“还是有点儿好转的。

    ” 李清辰没说话,清洗着香菇的褶缝。

    宋冉便知他心里有数,她忽地想起一个月前冉雨微说的那句话。

     李父心中的伤痛,只怕比她更甚。

     他这一生,就将这么一个儿子抚养成人了。

     宋冉拿了颗生姜削皮,想起医生的话、路上的红旗,心里一时也情绪翻涌,终于唤了声:“爸——” 李父温声说:“心里有什么话,别怕,跟爸爸说。

    ” “我——”宋冉本来没事,被他温言一哄,反而有些哽了,“我就是……心里难受。

    爸,有时候我在想,你说……凭什么呢?” 李父顿了一下,低下头洗香菇,许久了才叹息道:“都这样了,心里头再难受,又有什么办法?”这个一贯温和从容的中年男人到了这一刻,无措而又无奈,“死了就一了百了。

    但人只要还活着,想活着,再苦再难,你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只得熬。

    落谁头上都一样。

    ” 宋冉呆了呆。

     是啊,过不去这坎又如何,命运不给你其他的选择。

     可…… “我心里不服啊。

    ”她拿刮子用力刮了下生姜皮,狠狠说,“怪命。

    ”她一声发泄,厨房里没了动静,只有水声。

     她低下头,捏着手里的生姜:“爸,你会怪吗?” 李父嘴皮子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是艰难,说不出。

    他将一只洗好的香菇放进沥水的篮里,抬手拿袖子搓了下鼻子,“这世上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他做了,我谁也不怪。

    可你要问我是不是心甘情愿,我哪里能情愿?总得有人做,那就让别人去吧,谁会希望是自家的孩子?” 宋冉吸了下鼻子,别过头去。

     李父说完,长久无言,只有池子里倒水的声响。

     他重新洗了遍香菇,这回终于干净,盆底没了细沙。

    而他终究是内心过不去,又长长一声叹息:“话又说回来,比起一道出去却牺牲了的,我知足了。

    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啊。

    ” 宋冉心里顿时就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

     面前这个父亲,分明比谁都委屈心疼,困惑迷茫,却依然善良至此。

    莫名就给了她了一丝安慰和力量。

     宋冉回到房间,李瓒还在沉睡,长长的睫毛垂着,眉心仍微微皱起。

     她伸手过去,轻抚他的眉,直到他额间缓平了下去,才落了心。

     晚饭后,李瓒和宋冉启程回家。

     汽车驶上江堤,长江波涛翻涌。

     李瓒望着江水,宋冉见了,问:“要不要停下看看风景?” “好。

    ” 车停在江堤上,两人走到江边逛了一圈。

     夏季刚过,长江水位还很高,水流湍急,夹着上游而来的泥沙,浑黄一片。

    春季时那蓝绿如练的风景早已不在。

     江边水流较缓的地方,有几家人卷着裤腿在玩水。

    这时节有些凉,游泳的人倒是没有了。

     李瓒站在江边吹风,江风刮起他的白衬衫,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

    宋冉看着他的侧脸在风中有些寂寥,忽然站去他身前,说:“给你挡风。

    ” 李瓒淡淡莞尔,从她身后拥抱住她,脑袋靠在她头上。

     宋冉捂住腰间他微凉的手,在风中瑟抖一下:“阿瓒?” “嗯?” “你知道么,我今天问爸爸了。

    ” “问他什么?” “问他有时候会不会怨?因为……不公平。

    ” 李瓒有一会儿没吭声,许久,才问:“爸爸怎么说?” “他不怪任何人。

    他说,活着就得咬牙走下去,每个人都一样。

    只是看着你受苦,他心里难免也有怨。

    ” 李瓒想起父亲,眼眶微红。

     “你呢?”宋冉问,“阿瓒,你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