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关灯
可戴岚从未想过会有其他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如果有,那也最不应该是自己的学生。

     蒋新明的每一句都正中靶心,条条都是按着戴岚往日的处事逻辑来推断的。

     方才,她每说一句,戴岚都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透明一分。

     平日里精心维系的外壳被逐步击溃,一片一片地瓦解,露出的难堪内核,还被冠冕堂皇地赋予“抑郁”的名字。

     一个多月前,刚好是戴岚第一次自残---- 即使意识到生病,戴岚也从来没动过自残的念头。

    他甚至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抑郁症患者都喜欢伤害自己? 明明流血是一件很痛的事情。

     戴岚怕痛。

     直到有一天晚上,戴岚喝多了,握着高脚杯的手不自觉加了力,最细的杯颈部分被他生生地按断了。

     玻璃碎裂的那一寸劲,断口处在戴岚右手中指割了道很小但很深的划痕。

     由于酒精对神经的麻痹,等到戴岚发现杯子被自己捏断时,血已经顺着中指流到了手腕。

     戴岚不喜欢开灯。

    深夜里,月光不受任何遮挡,顺着窗户就照了进来。

     月亮的光透着股明亮的蓝,称得戴岚的胳膊格外惨白,而那胳膊上淋淋漓漓的血迹又被称得格外鲜亮----像滴在鱼缸里的红墨水一样,逐渐晕开,不断扩散。

     发现杯子断了后,戴岚看向自己胳膊,以为是杯子里的酒被晃洒了。

     他不耐烦地抬起手,放到面前,伸出舌头舔舐时,鼻子上也蹭了一抹红。

     嗅觉和味觉双重的刺激下,戴岚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酒,而是血。

     好像,还是自己流的血。

     戴岚这才觉得痛。

     但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痒,伤口处混着汗和血,酥酥麻麻的。

     伴随着痛感,戴岚开始回味起刚刚舔到的血的味道。

     而两瓶黑皮诺下肚,再入口的哪怕是血,咂起嘴来,也尝到了一丝甜味。

     酒醉时的戴岚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尝到了甜头之后只想尽兴。

     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酒杯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的杯颈和杯托就放任它们自由落体掉到地上,他看都没看一眼。

     紧接着,戴岚右手中指抵着杯颈的断口处,轻轻一用力,杯子90度转了个身,杯身和杯颈的衔接处被食指和中指牢牢地夹住,杯肚紧贴着手掌。

    右手手臂青筋突起,膨胀的静脉因接下来可以预见的疯狂而不断地兴奋。

     酒精的麻木,让戴岚的动作很迟钝,他缓缓地从袖子里抽出左手手腕,缓缓地抬起右手,缓缓地用杯颈的断口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