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下个日出未曾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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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你一杯。

    ” 两个人推杯换盏之后,那中年人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这都多长时间了?服务员?怎么还不上菜?” “这几年工作忙,干什么都没时间。

    ”被称为陆所的中年男人气定神闲地掸了掸烟灰,在烟雾里眯起眼睛。

    服务员从门外小跑进来,点头哈腰,不断地道歉。

    包间里窗户开了一半,春风吹进来,吹得人两鬓生凉。

    被切了一半的龙虾在大盘子里蹬腿,腹肉在所长的嘴里,螯在林家鸿的筷子上。

    清蒸鱼直愣愣地瞪着大眼睛,满桌妖气四溢。

    窗外雨气嘈杂,春草深不见底,开卡车的和拉马车的互相挥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叫喊。

    林家鸿在四面八方草长莺飞的妖气里正襟危坐,“我来介绍一下我的老朋友,”他接过下属递给他的一根烟,“苏鹿,美国回来的大学生。

    ” 掌声从四面八方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拍手拍了太久,好像过了一辈子。

    林家鸿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不抬眼,猛抽着烟,从喉咙里咳出一股痰,吐在饭店的水泥地上。

    舞台的帘子拉下来,玫瑰花抛到台前,太阳在烟草味儿的黎明里缓慢地升起,一切都结束了。

     我明白我所有的对手都败了,日光从岁月的尽头喷薄而来,汽车的排气管里流出一滩浓重的雾气,波涛汹涌,顺流而下,迅速汇集成华北平原,巴东三峡,珠江三角洲。

    爱恨情仇混杂着汽油和血的味道。

    龙虾壳,塑料袋,六毛钱的子弹壳儿,灰茫茫地堆到一块儿,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俱往矣。

     从炭烧鸽的眼睛里看过去,你会看到潮水日涨,江河倾覆,世界坍缩成分裂的几块。

    汤勺里浮动着繁华与腐臭,庄重与滑稽,欢喜和悲哀,妖怪们目光呆滞地张着口,喉咙里涌动着苍穹之外永远到不了的远方。

     而这一切终将结束。

    禾苗枯萎,浓云滔天。

    汉贼不两立,生旦不团圆。

    浮生万象就像漂在汤里的一根香菜一样不值一提。

     掌声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