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醒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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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像一直亮着,他的签名改成了“想念莫莫”。

    但我没有理他。

    我一直隐身,我上网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需要和任何人说话。

    米砂在网吧里找到我。

    她的头发被雨淋湿了,她用一种很冷静但不可拒绝的语气对我说:“莫醒醒,你跟我回宿舍。

    ” 我坐在那里没动。

     她当机立断地替我把电脑关掉。

    然后拉起我就走。

     我们出了网吧,雨越下越大,米砂变魔法一样地拿出一把伞,她把伞倾向于我,自己浑身都淋湿了,10点半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宿舍里。

    蒋蓝刚刚洗过澡,头顶盘着一个巨大的毛巾,站在门口冷冷瞅着我。

    米砂拉着我打算推门进去。

     “有种就彻夜不归,英雄的女儿。

    你不是圣女吗?靠,圣女就这德行。

    ” 我和米砂一起回到宿舍,她们都已经睡了,伍优从床上撑起身子来八卦:“莫醒醒,你去哪里了,蒋蓝把你没上晚自习的事告诉班主任了,你要想好对付的招。

    ” “怕啥,胃子痛看病去了,不行吗?”米砂还拿着一罐八宝粥问我:“隔壁那个不识相的,我迟早要灭了她,在我面前嚣张!对了,你有没有吃晚饭?” 我回答:“吃过了。

    ” 因为我知道,只要吃一点点,就决不是那一点点可以解决问题。

     熄灯半小时以后,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仍然翻来覆去。

    米砂的床很安静。

    她已经睡着了。

     我用米砂送的玻璃沙漏死死抵住胃部,从我的铺位上探下脑袋,听每个人的呼吸,是不是已经十分均匀。

     他们都已经进入深深的睡眠。

     我从床架上小心翼翼攀下来。

    打开柜子,只有一盒方便面了。

    不能吃。

    我告诫自己。

    方便面的味道很容易让她们都醒来。

    况且一盒根本就不够。

     病发作的时候,只有这种充实感——也就是强烈的坠痛感来临时,我才会真切地感受到饱的滋味。

     是的,我饱了。

    我又一次满足了自己。

    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我的胃会破裂,我遍体鳞伤的胃,会让我懂得什么是代价。

     我站起身来,发现米砂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正看着我,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睡着!她的眸子闪亮,像暗夜里的星星,我吓得身子往后一缩,她轻轻滑下床来,在我耳边说:“醒醒,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的眼泪滑下来,滑到米砂裸露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跟米砂从头说起,那么多的事情,那么沉重的滋味,我不能确定米砂是不是能替我分解,我胃里的水让我感觉肿胀,我低下头,想要呕吐,米砂一把把我拖出了宿舍,我们来到外面清冷的过道里,米砂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轻轻地说:“醒醒,你到底怎么了呢?出了什么事呢?” 我抬头仰望星空,秋天的星空安静而寂寥,米砂从后面轻轻抱住. 星期二下午的最后一课是美术。

    上完课后,我和米砂抱着大大的美术书走回教室。

    经过琴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米砂把脸贴在玻璃上看了半天,转过头来对我说:“是许老师在弹呢,走,我们进去听听?” “你去吧。

    ”我说,“我要赶回去收衣服呢。

    ” “走嘛。

    ”米砂侧耳说,“她弹得真好,我喜欢的曲子。

    ” 我不懂音乐,但已经听出端倪,是那夜爸爸哼的那首歌。

    孤单而沧桑的旋律,我有些用劲地挣脱米砂说:“我真的要走了。

    ” “醒醒,”米砂跟上来:“好吧好吧,那我们去小橘林看看?那边有一排树上结了好多青果子,特别好闻。

    我们去摘点?” 我犹豫着,不想绕远。

    因为最近吃得不多,我已经持续好几天感到虚弱。

     “去吧。

    ”米砂拽着我的手就跑。

    米砂的手软软的,有些干燥,远不像我的这样潮湿。

    我妥协了,跟着她的步子向前。

     我们很快乐就到了米砂说的地方,那排树的后面有座大大的假山。

    我想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后面藏着两个人。

     而且那两个人我认识。

    是蒋蓝和米砾。

     米砂摘了一兜的果子,很开心。

    她拿起一个放到我鼻子下面让我闻的时候,也发现了假山后面的情况。

     “嘘!”她对我说,然后小心翼翼地趴在一块石头上往后瞅。

     我没有看错,的确是蒋蓝和米砾。

    米砾试图要把蒋蓝往怀里揽,蒋蓝嘻笑着用双臂推开他,他们僵持着,米砾的脸上是那种如不得手绝不甘休的怕人表情。

     那表情实在太滑稽,米砂忍不住轻笑起来。

     米砾听到米砂的笑声,像是被电打了,放开蒋蓝,跳到一米之外。

     “谁?滚出来!”蒋蓝的声音提高了八十度。

     我们没有躲,也没打算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