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关灯
他低头,拈起那兔子的棉花长耳朵,便与那只缝得好似根巨大腊肠似的丑兔子四目相对。

     这兔子的眼睛缝得歪歪扭扭,两眼无神,分外呆滞。

     想来,那一刻,这丑兔子与他,都挺无奈的。

    但他还是环抱着这只似乎沾染了些许薄荷香气的兔子,与它作伴,在初冬的晴空下,一同晒得昏昏欲睡、蓬松柔软。

     如意身上便常有薄荷清凉的味道,因她崴了脚,除了喝苦沉沉的汤药,还总喝薄荷叶煮的糖水,似乎指望能尽快消肿。

    这只兔子想必常被她搂在怀中,也有一股凉而淡的薄荷叶的味道。

     说起喝药,她竟也丝毫不必人哄,也不抱怨苦,更不惧怕药,好似曾经喝过成千上百次一般,端起碗便能如喝水般面不改色一口饮尽。

     灶房里遇了回耗子也是,丛伯还嚷三寸钉快拿笤帚来,如意已眼疾手快,一手逮住那飞蹿的耗子尾巴,在丛伯目瞪口呆的神色下,攥着那长尾巴,如风火轮般将那老鼠在地上左打右击,摔得奄奄一息。

     林闻安寻不到什么词儿去形容她,她与他所见过的或柔弱或飒爽或贤惠或娇蛮的女子皆有所不同,虽然他病骨支离,也没见过几个女子。

    但有时他也会想,如意究竟是如何长成这样一副性子的?听闻以往先生上值讲学时,总将她一人留在家中,她并不出门,外人便都传她孤僻阴郁。

     没想到她却似乎在长久的孤独中寻到生活的真谛似的,把自己照料得很好。

     他不如她多矣。

     后来,他搂着那丑兔子,窝在日头底下快睡着时,眼角瞥见她也在阳光里晒着,搬了个小板凳,捧着下巴,仰头去望满院子花花绿绿的被褥在风中扬起又落下,阳光将她的眸子照成了透亮的琥珀色。

     那一刻,林闻安想到了。

     她如艳阳,热烈拥抱生命,好似万物生发。

     *** 姚如意拄着林闻安的手臂拐杖蹦进院子时,丛伯果然已备好了大半。

     如今天气寒冷,羊排搁在外头,没一会儿便半冻上了。

    丛伯买了不少,现用一个浅底大陶盘装着,羊排垒得像高高的小山,每一块肉上还结着不少碎冰霜,血肉鲜亮红润,看着便新鲜。

     “好肉啊!丛伯,千万别给化冻了!”她眼冒绿光,松了手,自个加快速度蹦过去。

     还真别说,她一连蹦了这四五天,单脚跳的功夫都练出来了,再加上对羊排的强烈渴望,她跳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丛伯旁边,还把正埋头擦拭陶盘的丛伯吓了一跳:“俺嘞亲娘哎,小娘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被抛弃的林闻安脚下一滞。

     冬日里,不论是否下雪,伤腿的隐痛几乎是无法停歇与遏制的,落在最后的林闻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