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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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左手紧攥着的那只葫芦在掌心摊开。

    这应当是今年新晒的葫芦,皮子还嫩黄,带了点儿花皮,粗腰弯把,小巧玲珑的。

     上头刀刻着“万事如意”四个字。

     蹲得腿麻了,他才长呼出一口气,起身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将那葫芦搁在了书案一角。

    这葫芦虽胖,身形却端正,自个儿便能稳当当地坐住。

    他站了会儿,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与那胖葫芦对望了许久。

     许久,他才缓缓伸出手指,往那葫芦上轻轻一点,它便像个不倒翁似的,在他面前,憨态可掬地轻摆摇晃起来。

     程书钧笑了,枕着胳膊趴在桌案上,戳了好久的葫芦。

     老项头点亮了厢军值房外的两盏风灯,冬日的暮晚便随之泛起了朦胧的暖黄,映得连邻近值房的几户人家,也是满窗昏黄。

     此时,林司曹家也已点了灯。

     小石头先前睡了一下午,起身后乖乖坐门槛上又背了两遍“湖月照我影”,但因惦念着要去茉莉家吃肉,且下一句“送我至……什么溪”字又不认得了,读到最后满脑子都是写着字的红烧肉在飘着转圈,叫他实在读不下去了。

    既然读不懂,那就不读了,小石头很轻易就放弃了。

     正准备早些去茉莉家,也好帮薛阿婆做些杂事,多换点肉吃,可他刚把脚迈出门槛,弯腰穿鞋时,却忽而发觉他娘英氏似乎还没起来,但房门虚掩着,灶间里也冷冷清清,火都没生。

     他将迈出的腿收回来,先进了灶房,把炉膛里的煤灰熟练地扒了出来,又哼哧哼哧夹起一块煤饼,努力搁进去。

    等火升起来了,他踩着小板凳将他阿娘中午便淘洗好的一大盆杂米豆饭放进铁锅隔水蒸,盖上锅盖后,还知晓往锅边贴一圈豆干和几个早间吃剩的冷馍馍。

     做好了活儿,他才从炉灶的水箱里舀一碗温热的水,小心翼翼地端着,轻手轻脚探进他娘的卧房瞧了瞧。

     原以为娘还睡着,没想到她已起来了。

     狭窄陈旧的屋子里没有点灯,英氏背对着房门,垂头坐在床榻边,正满脸愁容地数钱。

    她将零散的铜钱一枚一枚串进绳结里,数了一遍又一遍,数着数着,她便忍不住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这些钱七扣八扣,将那些年礼、红封钱扣除,便只剩那么一丁点了,五贯钱都凑不上!过年只怕还要宴请来拜年的亲朋,请客吃饭,总得吃肉吧?可买了肉、买了菜,却连给孩子们一人裁一套好衣裳都不够了。

     平日里倒也不曾这样拮据,只是过年要开销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独独给林司曹上官孝敬的年礼便花了二三十贯,家里又还供应大郎、二郎、三郎几个读书,一时手里的钱竟不凑手了。

     要不……明儿回娘家一趟,跟兄长们借一点应急吧……等过了年关,相公发了新一年的俸银和职田佃租,再将这缺口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