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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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蹲在地上看,后来席地而坐细读,从午后到日落,看得既唏嘘又觉温暖,竟有些看不够。

     先前那叠姚爷爷整理出的二叔的文章,她瞧不出究竟好在哪儿,但是书信里的点点滴滴、一字一句,明明是最为寻常的语言,她却看出了林闻安与他人最为不一样的,不是辞采,而是心境。

     尤其林闻安最开始因伤重不能起身,在床榻上躺了两年,只能靠父亲背着到院子里走一走,这样苦闷痛苦的日子,他几乎度日如年,但他却在信中对姚爷爷说:“一日,窗前来了只麻雀,头圆身短,站在晨光里梳理羽毛,学生奋力伸长手臂,终于将米粥撒到窗沿,笑看它低头一粒粒啄来吃尽了,便觉这人世尚有眷恋。

     虽仍不良于行,但学生很好,也盼先生好。

    ” 姚爷爷回:“甚好,鸟儿也慰人心。

    ” 姚如意一封封翻阅到最后,林闻安最近一次寄信来问候姚爷爷时说:“先生可好?多亏先生为学生四处搜罗打听的名医,学生已能渐渐起身行走,虽不能跑跳,却不必再劳烦老父的背脊。

    今日遵照医嘱沿河岸慢慢地走着。

     盛夏昼永,临溪试步,连淌过的河水都觉沸腾似的,不知京师此时可会如抚州这般炎热?此行漫无目的,学生却嗅到了抚州城中花草树木热烈生长的宜人气息。

    先生寄信来总说很好,可王雍来信却谈及先生正受病痛折磨,学生百忧于心,待身子再强些,必返京探望先生。

     唯盼先生好。

    ” 读到此处,她也跟着感同身受地松了口气。

     真好,病痛终究离去,这人熬过来了。

     林闻安与姚爷爷相互往来的书信总是几个月才能有一封,有时林闻安上一封还在写深夏,姚爷爷收到时已是秋日,等他回信,又是深冬甚至开春了。

    但这样缓慢又漫长的悠悠尺素,却叫姚如意看得都忘了时间。

     驿路遥遥,鸿书杳杳,这般缓行的笔墨,却能滋长最绵长的情意。

    而这份师生情谊,也穿过了岁久弥深的光阴,绵绵如缕地展现在了姚如意面前。

     她都忍不住摸了摸眼角。

     待丛伯催饭的呼声响起,姚如意方恋恋不舍地将书信归置原处。

    步出屋外,檐外夜色已浓,御街方向偶绽数朵花火,更远处隐隐传来有小儿燃爆竹的脆响,孩童清脆的笑声隐隐透风而来。

     姚如意仰头去看。

     星斗阑干处,银树火树次第开,过年了。

     但直到她吃完了粥,让三寸钉和丛辛也去铺子里取几样烟火到门口放,二叔都还没回来。

    夜色渐深沉,姚如意这几日睡得太多,了无困意,自搬了藤椅在铺中守岁,催姚爷爷他们自去安歇。

     尤其是丛伯,为了他们连日操劳,粥都没喝完,捧着碗便开始眼皮打架。

    姚如意便赶紧将他赶回屋子里去歇息,又趁丛伯没留意,悄悄留了个厚厚的红封压在他枕下。

    对三寸钉和丛辛也是如法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