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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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伤当夜,也仍旧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锦城旧事,有时又忍不住想,沈琼如今在做些什么?心中会是怎样的滋味?若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找上门来质问? 这些念头,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将他折磨得寝食难安。

     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裴明彻此次伤及元气,又熬了许久,最终还是难以为继,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他受了重伤,为了逃避刺客追杀,混进了一群等待被卖的奴仆之中,虽暂时摆脱了刺客,可连日高热已经烧去了他大半神智,并没法子再从人牙手中逃脱。

     前些日子还是尊贵的秦王,可一转眼,就成了市集上插着稻草等人挑选的奴仆,着实荒谬得很。

    裴明彻倚在墙角,只觉着遍体发寒,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似的,但心中却始终有根弦紧绷着,让他残存着最后一丝清明。

     恍惚间,他听见一道清脆声音:“我要那个最好看的。

    ” 这是南边独有的口音,软软的,尾音却又稍稍上扬,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笑意。

     裴明彻用力抬起头来,只见着个身穿红裙的姑娘。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穿了一袭张扬的红裙,其上有金线孔雀羽绣纹,在日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

    相貌生得也很好,哪怕是放在京城的诸多世家闺秀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肤白胜雪,鬓发如墨,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目光专注地落在了他身上,眼中尽是毫不遮掩的欢喜之意。

     这是十六岁时的沈琼,张扬又肆意。

     哪怕当时已经神志不清,哪怕过了多年,裴明彻仍旧将她那时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未曾遗忘半分。

     一晃,裴明彻又梦见了两人在沈府后园时的情形。

     那是他的伤已经尽数养好,被沈琼拉到后园的桃花林中,要将数年前她埋下的美酒给挖出来。

     沈琼并没让仆从来,而是高高地挽了衣袖,自己亲自动手。

    她也不嫌脏了衣裳,等到终于将那坛子酒给挖出来的时候,裙摆早就不成样子,连她脸上都沾了些泥,像只灰头土脸的小花猫。

     “来尝尝。

    ”沈琼也没去梳洗更衣,而是在树下席地而坐,小心翼翼地开了那坛子酒。

     这酒埋了足有七八年,如今一开封,酒香四溢,混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十分醉人。

     裴明彻曾听云姑提过她酒品不大好,陪她喝了些后,便适时劝道:“剩下的就先放着,改日再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