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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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成绩,否则难以服众。

     若霍奉卿在此时突然将北堂和拉下马,短时间内没有合适人选补学政司执典官的缺,章老就会陷入独木难支的困境,学政司必然会乱上一阵。

     霍奉卿被她揉着下巴,听着她商商量量的轻言细语,不知为何就舒服得眯起了眼,慵懒模样活像只被主人顺毛的大犬。

     大约是过于舒适了,他说话都有点哼哼唧唧的:“我就知道,你最心疼的还是章老。

    ” “我对章老那叫尊老敬贤。

    这你也要争高低?”云知意好气又好笑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霍奉卿徐缓睁眼,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一下,我就答应。

    ” “霍奉卿,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嚣张了。

    ”云知意笑瞪他。

     霍奉卿想了想:“好吧,那换我亲你一下。

    ” 以吻落印,亲了不知多少下,终于成交。

     —— 两人在朱红小楼的书房里相拥着,腻腻歪歪到夕阳落山。

     先前透窗的灿金暮光消失了,夜色填满了窗棂雕花,天幕暗了下来。

     霍奉卿将云知意抱在怀中,嗓音轻柔似呢喃。

    “我顺着北堂茗的线,本是要探北堂和的底,却意外查到,漕运司张立敏是北堂家的远房表亲。

    ” “漕运督官张立敏?他居然是北堂家的表亲?”云知意有些惊讶,“他……也是田党吗?” “嗯。

    他平常看着和北堂家没太多来往,大家都没留意。

    ”霍奉卿淡哼一声。

     张立敏这个田党藏得有点深。

     他官职不高不低,不爱出风头,行事看似兢兢业业、不偏不倚,竟将霍奉卿都糊弄过去了。

     漕运司的治权如今已被州牧府捏在手中,霍奉卿早就想到从漕运上查田家的盐业有无把柄,却始终没有进展。

     直到他得知“漕运督官张立敏是北堂家的远房表亲”这个消息,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查不到有用信息。

     对于张立敏这个事,云知意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一时有点茫然。

     “那,你这次查到什么有用的了?他是北堂家表亲,藏得很深的田党,然后呢?有什么行为不端之处,还是违法乱纪?” 霍奉卿闻言,先前那份惬意慵懒瞬间无影无踪。

     他站得个腰身笔挺,双目直视前方紧闭的窗户,喉间滑动了几下。

     “违法乱纪倒不至于,他做得很干净,明面上能找到的证据,只能说他有过失,但问不了罪。

    那个,过几天我会就张立敏的事发难,到时你……不要生气。

    ” “你是他的上官,若他在公务上真有过失,你有凭有据地发难,我为什么要生气?”云知意狐疑地审视他。

     “因为他的过失是,田家去年冬共上报十艘运盐船来往原州与沅城,但漕运司的公文记档显示,其中三艘船并无漕运司官吏登船开箱检查的记录。

    ”霍奉卿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像是怕她跑了。

     云知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将脑袋抵在霍奉卿的肩上,没有抬头看他,嗓音有一丝颤抖:“然后呢?” 霍奉卿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对那份记档做最终审阅、盖章落印的州牧府官员,是言珝大人。

    ” 云知意沉默良久后,小声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怕是我爹。

    既是我爹最终审阅那份记档,还落了印,这算铁证如山,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推诿。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生气。

    ” 她这话让霍奉卿心中悬着的巨石落了一半。

    但另一半还悬着:“那你觉得,言大人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云知意缓缓抬头看他,看着看着竟笑了。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你会喜欢一个找茬把你架在火上的人?” 霍奉卿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公,他不能放过这个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的疏漏;但要用这个向田党发难,就不可避免要连带着攻击最终审阅这份记档的言珝。

     可问题来了:他还抓心挠肝地想和人家言珝的女儿成亲呢! 虽说云知意是记在云氏族谱上的孩子,但言珝到底是她父亲,一向也很得她敬爱。

     若言珝对云知意自己属意的伴侣人选有心结,云知意怎么会毫不顾忌老父亲的心情? 霍奉卿忿忿揽过云知意,将脸藏进她馨香的鬓发里。

    “私下里,你会在言大人面前帮我说好话吗?” 云知意有几分认真:“那得看我爹气得狠不狠。

    若气狠了,我总不能帮着你再在自己父亲心口捅一刀,你说对吧?” 这个瞬间,霍大人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心黑手狠、杀伐果决。

     他分明就是整个原州最弱小无助可怜的小羔羊。

     “完了。

    这事之后,言大人会不会让我这辈子也别想成亲?” 云知意怔忪稍愣,胸臆间突然有只小鹿疯狂地蹦跶起来。

    “怎么会?你还可以和别人成亲啊。

    ” 他理直气壮地将唇贴在她的颈侧,轻轻摩挲,口中漫不经心嘀咕道:“若不是和你,我为什么要成亲?” 当云知意想明白他话里那份“只取一瓢饮”的执拗决心,她突然就很想知道,上辈子在她死后,霍奉卿最终是和谁成了亲。

     那时的他,是不是也像这样,只在那个姑娘面前卸下所有在外的冷硬与狠戾,撒娇卖乖,哼哼唧唧,执拗地只将对方一人放在眼里、藏在心上? 但这辈子的霍奉卿又不知上辈子的事,没法问,连发脾气都没个根据。

     云知意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竟也有这么无事生非、无理取闹、自寻烦恼的一天。

     但事实就是她好酸。

    真的好酸。

    从心底酸到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