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绝地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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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雄宝殿中,群雄讨论着关于“莲翼”的事,重雪芝目光涣散,时不时瞥向月上谷那一边。

    上官透一来,奉紫便站过去。

    他们之间气氛尴尬显而易见,鲜少交流,也因此引来更多注目。

    上官透知道雪芝在看他,所以努力转移注意力到别处。

    令他纳闷的是,林轩凤和原双双都未来灵剑山庄,夏轻眉和柳画却来了。

    他们并肩站在丰城后面,有说有笑,柳画时常踮起脚尖,在夏轻眉耳边私语,夏轻眉凝神点头,又笑着握握她的手。

    这俩人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都是亲昵如新婚。

    若非上官透见过夏轻眉另一面,定会觉得他们年初成婚,都太迟了些。

     这些事全被丰涉看在眼里,他垂头对雪芝悄声道:“可怜的雪宫主,情郎被妹妹抢去,还得哑巴吃黄连,让本少爷来安慰你吧……” “再多说一个字,将你五马分尸。

    ” “还是如此泼辣,难怪人家不要你。

    ” 雪芝的剑刚抽出一半,丰涉便抢先道:“好了好了,等等听释炎大师怎么说。

    ” 这时,一个小厮偷偷溜进来,在夏轻眉耳边说了几句话。

    夏轻眉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点头,拍拍柳画,便离开大殿。

    他出去后半晌,上官透也跟着出去。

    原本是不想引起别人怀疑,才这么晚出去,但是夏轻眉跑得太快,上官透找到他时,已经错过了关键对话。

    冬季树木都已干枯,夏轻眉和一个女子站在小院中,那女子声音压得很低,却愤怒至极:“没什么好说的,你今天等着身败名裂吧!” “干娘,您不能这么对我,我也只是一时糊涂,现在事将大成,您不能因为一点儿女情长便……” “都是狗屁!不必再多说!” 脚步声渐近。

    上官透正待移步,又听到夏轻眉道:“你做事之前好歹也想想,这样对她损害会有多大。

    ” 上官透依然是一头雾水。

    那女子很久不语,夏轻眉道:“既然都已不可挽回,为何还要做损兵折将之事?干娘,您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议论她未婚便与两个男子有染,不守妇道,人尽可夫吗?” “夏轻眉,你好样的,你够狠,够绝!” 到这里,上官透才听出来,那是原双双的声音。

    夏轻眉笑了两声:“玳瑁玉匣柏梁台,难换玉娥未嫁身。

    干娘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你……你给我闭嘴!从今以后,不许靠近奉紫半步,否则难保我会做出什么事!”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 听到此处,上官透心中渐渐有了底。

    这时,身后有人说话:“啧啧,原双双果然非一般女子,真骇人。

    ” 上官透立即回头,本想出手,却见丰涉正笑盈盈地站在后面,眼睛大而亮,手中抛玩着一个小瓶子:“不知道五道转轮王金丹吗?” 上官透刚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丰涉便笑道:“勿虑,我来找骇人妇女。

    ” 此时,院内的夏轻眉已经喝道:“什么人?” “玄天鸿灵观丰涉,有事想要请教原教主。

    ” 里面突然安静下来。

    丰涉又转眼看向上官透,声音放得很轻:“上官公子果然是君子——虽然君子从不帘窥壁听。

    ” 上官透道:“你是站在芝儿那一边的吗?” “当然。

    ” “既然如此,有劳足下。

    告辞。

    ” “你不想知道真相?” “真相我已猜中八九。

    而且,此地不宜久留。

    ”上官透身形一闪,往大殿赶去。

     大雄宝殿外,几枝红梅初绽,花影重重,飞鸟绝迹,更显雪景苍茫孤冷。

    殿内青烟四起,众人依旧意见相左,纷纷不一。

    上官透一进来,便忍不住望向雪芝。

    她靠在椅背上,红衣黑发,身上裹着一条雍容的白狐裘,眼帘低垂,艳丽得如同修仙下凡的红狐精。

    此刻,他很想立即过去跟她说他的猜想,但终究是克制住。

    什么都没有确定之前,他不忍再让她失望。

    随后,他刚坐下来,夏轻眉也跟着回来。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丰涉才跨入殿门。

    只是留意丰涉的人很少,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太多心。

    除了丰城,他看了丰涉几眼,眼中有些许迟疑、些许局蹐,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两个时辰后,华山、峨眉以及武当总算达成共识,打算确保不干涉彼此门派中事,互相调查。

    同时组织一个帮会,云集各门派高手,专门追寻“莲翼”的下落。

    其他门派亦纷纷效仿。

    最终,释炎走到大殿中央,道:“阿弥陀佛,老衲与诸位掌门已定下最后的……”话到此处,忽然看向门口,“既然雪燕教也来了,还得听听原教主的说法。

    ” 众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原双双带领雪燕教的数位弟子,站在大殿门口。

    她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看着夏轻眉。

    夏轻眉一对上她的目光,脸色大变。

    几条树枝因受不住凌寒冰冻,断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之后,万籁俱静,红梅兀自盛放。

    原双双道:“我今天来,不是讨论‘莲翼’一事,而是来替林庄主捉走他的不孝徒弟。

    ” 释炎略微迟疑,道:“原教主说的是……” “夏轻眉!”原双双长吐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现在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大可说清原委——当年的淫贼,到底是谁?” 林奉紫蓦然抬头。

    夏轻眉面色苍白,却还是保持着风雅姿态:“原教主怕是问错了人,此事轻眉如何知道?” 在场的人,均一脸疑惮。

    原双双快步走进大殿,扔出一个兜子,还有一个剑穗,统统砸在夏轻眉脸上:“你做过那种苟且之事,便想嫁祸到上官公子身上?这些东西,都是我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 林奉紫看向那兜子,不过多时,血气便冲到脸上。

    夏轻眉反复看了看那两件东西,错愕道:“我不知道!这肯定是别人嫁祸于我!我和画画马上成亲,我怎么可能……” 雪芝睁大双眼,看向他们,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不可能?”原双双扔出一个彩色脸谱,“那这又是什么?!” 那是霸王的京剧白面脸谱,主色调是黑红白三色,额心有六个红色小圆,一个大圆。

    脸谱面容僵硬,显得有些狰狞。

    然而,看到面具后,反应最大的不是夏轻眉,而是林奉紫。

    她捂住嘴,还是没控制住失声尖叫。

    夏轻眉面如土色,看着原双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所有人都在惊诧与迷茫之中,唯独上官透,只是静观夏轻眉和原双双的眼神交流。

    他们之间一定还有秘密。

    此事一旦大白天下,夏轻眉将身败名裂。

    既然如此,他若有原双双的把柄,一定也会毫不犹豫撕破脸反击,但他没有。

    剩下只有两种情况:一、原双双没有把柄在夏轻眉手上;二、原双双并没有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若是第二种,那对夏轻眉这样的人来说,没了名誉,剩下的也就只有命。

    究竟如何才能逼出真相?他们一定有软肋。

     原双双虽面露忧愁之色,走向奉紫,却是一脸怜惜:“我的孩子,我们都错怪了上官公子,这个奸贼的过错让大家来讨伐,你父亲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奉紫捂住双耳,紧闭双眼,埋下头很是痛苦,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原双双一边试图拉下奉紫的手,一边柔声道:“教主这便带你离开,以后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教主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咱们这便回去……” “请留步。

    ”年轻温润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庭院中,寒风呼啸,雪花数千点,卷落枝头。

    上官透站出来,缓缓道:“我与奉紫的婚事,还请教主应允。

    ” 此事完全在意料之外。

    雪芝觉得脑中一阵黑,险些站不稳脚。

    随后,便只能听见杂七杂八的议论声。

     只是奉紫反应太激烈,对此事提都不能多提,也只能暂时压下。

    当夜,雪芝收拾好东西,带属下们出了少林寺,打算打道回府。

    灯笼映着火光。

    雪芝裹着白狐裘,火光荡漾在她白皙的面孔上。

    等了许久,有一排提着灯笼的人走近。

    走在最前端的白衣翡翠冠傅粉何郎,丰神俊秀,文质彬彬,是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典范。

    这样的公子哥儿时常流连花丛,对女人无比了解,说话多少都会自负过度。

    但是,面对这重火宫的新任宫主,他却有些局促:“在下武当蔡诚,敢问雪宫主可是要离开?” 雪芝淡淡道:“是。

    ” 蔡诚抬眼望了雪芝片刻,轻声道:“雪宫主,您看今夜天寒地冻,风厉霜飞,怕是不宜远行。

    不知可否能留得卿一夜,赏诗品雪,把酒畅聊?” “多谢蔡公子,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我又有随从相伴,改日吧。

    ” “既然如此,请宫主收下这个。

    ” 蔡诚递给雪芝一封书信。

    她接下后,他便拱手告辞。

    这已是当日收到的第六封书信。

    她打开匆匆扫了一眼,便扔给了身边的人。

    内容果然都是大同小异,只是蔡诚比其他人要开诚相见些,金声玉振些。

    雪芝抱住双臂,不断告诉自己,不管情势如何,以后也要嫁给心仪之人,以免抱憾终生,又不由得想起上官透和奉紫离开大雄宝殿的情景。

    倘若此时来人是上官透…… 雪芝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那些很荒唐的话。

    那样微小的愿望,竟也无法实现。

    天气极冷,在雪中踩过,脚下不断传来雪花碎裂的声音,清脆却又沙哑。

    雪芝垂头,缓慢地踱步。

    又有稳而轻的脚步声靠近,这一回是个高人。

    光听脚步声,她便知道是谁。

    也只有遇到他时,她才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这样的事发生过不少次,她从他话语里听出了暧昧,但是因为胆怯,选择了装傻。

    而且,她总是希望他会将心中所想,直白地说出口。

    此时她很后悔,当初若她勇敢一点、胆大一点,或许会有不同结局。

    而这一回,她装傻同样是因为胆怯。

    害怕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

    直到来人走近,她才有些猝不及防地回头,看着他。

     上官透的面容几乎隐没在黑暗中:“芝儿。

    ” “什么事?”雪芝被心跳声扰得说话颤抖,双手也更冷了些。

     “我有事想和你聊聊,方便说话吗?” “嗯。

    ” 他带她走到寺院角落的亭子里。

    外面飘着雪,亭子撑起白色的伞盖,罩住了亭下微小的世界。

    雪芝朝手心呵气,声音依然发抖:“说吧。

    ” 上官透立刻解下大氅给她,她往后退了一步:“多谢,我穿得很厚。

    ” 他却无视她,强硬地将大氅罩在她身上:“你脸色苍白,别逞强。

    ” “到底有什么事?”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雪芝也顾不得。

    只知道整个人像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