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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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陆缜终于可以不再顾及眼神。

     不用在别人面前假装不喜欢,也不用对着自己自欺欺人。

     他在看她。

     用目光勾勒近在咫尺的轮廓,像个饥饿已久的病人,瞳孔黑得发亮。

     每一层楼道的教室里都有人在欢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停电,原本的学习气氛全都被打破了,学生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撒野。

     远处越闹,这一片角落就越显得静谧。

     陆缜在黑暗里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揉着她的后脑。

     楚殷没有说过自己怕黑,但陆缜知道。

    他想过很多种原因,最后猜测大概是小时候走失的那段经历导致的。

     那么小的小孩子,被拐走后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或许曾有过一间漆黑不见光的屋子,成了楚殷永远的恐惧。

     所以在第一次发现之后,后来的每天晚上,陆缜都会留一盏夜灯。

     ……尽管对当时的她而言,被困在他身边或许也是一样的暗无天日。

     陆缜又尝到了一丝苦涩。

     隔着一辈子的爱憎,一切都已经变成奢望。

     因为害怕,楚殷的呼吸略微紊乱,微甜的气息在黑暗中扫过他的脖颈,没人知道,此刻陆缜的下颌线条紧绷成了什么样子。

     楚殷大概还没缓过神,可能也听不到他刚才的喃喃自语。

    否则,这时候她可能会一把推开他,然后气冲冲地离去。

     陆缜异常珍惜此刻的分秒,甚至感谢这一片突然降临的黑暗。

     让他成了她此时唯一能依靠的人。

     可惜,电路很快修复,头顶的灯发出了轻微的电流声。

     陆缜很想问一次。

     你喜欢那个人吗。

    他很好吗。

     但他闭了闭眼,忍着心脏漫上来的窒痛,然后克制着慢慢松开她。

    在来电之前,转身离开。

     一分钟后,“啪”的一声,世界又恢复明亮。

     远处的教室里,学生们发出失望的唏嘘。

     楚殷的眼皮感应到光,很久之后才终于缓过神,慢慢睁开眼睛。

     楼道里走出来不少人,看到她在楼梯间一个人站着,惊讶地问:“殷姐——你一个人吗?刚才是不是吓到了?” 楚殷脸有点白,但心率已经恢复正常,她点点头:“有点。

    ”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怕黑这件事,以及为什么她会这样怕黑。

     小时候走失,她被带到王家之后因为天生不服管教,吃了不少苦头。

    有一次逆反得实在厉害,村里人只懂得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为了让她长教训,直接把她关进柴房里一天一夜。

     没有窗户,没有灯,五岁的小孩差点疯了。

    出来以后就再也不能在纯黑的环境里待着。

     这么多年过去楚殷早就自我疗愈了,也不打算对任何人卖惨。

     刚才突然停电,她依然生理性地强烈不适,但并没有到完全失去意识的程度。

     ……所以刚才那个人,是陆缜吗? 虽然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她对陆缜的气息非常熟悉。

     还有……他轻轻捏耳骨、然后顺着摸到她后脑的动作,陆缜上辈子就很喜欢这样做,带有轻微的讨好和安抚意味。

     楚殷微微蹙眉,狗男人为什么做的这么熟练?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行为习惯也是一样的吗? 楚殷也不知道自己开始眩晕之后有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而她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刚刚才碰见陆缜,这时候陆缜出现倒也不是不合理。

     但他好像……来得太及时了点,就像知道她会倒一样。

     楚殷思索几秒后无果,最终只能把这归结为男主光环。

     而且他走得也很利落,没有拖拖拉拉。

    有可能真的是她在恐慌中无意识发出了什么声音,陆缜过来搭了把手吧。

     楚殷甩了甩脑袋。

     …… 楚殷缓了会儿神,然后慢慢回了教室。

     回到自己位置,发现宋兆霖桌子上竟然夸张地点了蜡烛——还是某Jo家的香薰蜡烛,点上之后,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小苍兰香。

     楚殷吸了口气,评价道:“你还挺有情调。

    ” 宋兆霖这才抬头看到她:“哦,殷姐,这蜡烛从你那儿拿的——刚才应急!嘿嘿嘿!” 楚殷:“……”你妈的。

     “停电这点功夫都不够你把蜡烛点着好吧??”楚殷一巴掌扇在他的肩膀上,“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我的!” 宋兆霖嬉皮笑脸的:“是你的呀!魏鹤鸣送给你的嘛,我替你闻了~这味道不错,他品味还行!” 楚殷立刻又是一掌下去,她快被这傻儿子气死了。

     “你知道是人家的就更不能动了啊,点着了我还怎么还?” 宋兆霖的嘴张成了“O”型:“啊?为啥要还?” 根据江湖传闻,殷姐都已经跟隔壁那斯文学霸好上了。

    论坛里天天有人刷“失恋了天台见”,底下能有十几个“等等我这就来”。

     虽然宋兆霖就坐楚殷旁边,但一是楚殷完全不会主动聊起这件事,二是宋兆霖自己还有点酸丢丢的也不会主动问,不过他也以为俩人进展顺利。

     这时话题一起,五班一堆人也竖着耳朵偷偷在听,尤其是赵煜雄那些男生,恨不得把耳朵放大十倍。

     宋兆霖不负众望地问了出来:“这蜡烛不是你男朋——” 楚殷:“闭嘴。

    ” 宋兆霖很乖地在嘴上拉上拉链。

     楚殷正要解释,忽然又想起宋兆霖这个大嘴巴的尿性。

    只要和他解释完,大概转头他就能逼逼到陆缜那里。

     ……这个误会也不是完全没坏处。

     楚殷想了想,只是委婉道:“别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期末又快到了,你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学神一出口,周围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楚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且,我们的目光更不能只停留在眼前的期末考试!再过几个月,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就要高考,而很快,我们就要接过接力棒!所以必须要有一定的紧迫感,严肃认真地走向人生的十字路口!” 宋兆霖被她身上的光芒闪瞎了,从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我不配”的心情。

     ——他居然还在猜殷姐有没有和魏鹤鸣在一起,他配吗!人家大佬都签了Q大,殷姐也是未来的高考状元——而他!还活在他哥的拳头阴影之下! 不该不该实在不该!改变还不算太晚!从现在起他就应该发奋苦读! 五班人听完楚殷一席话,也纷纷心生羞愧——学习吧!学习才配得上姐! 以后考不上Q大都不配和楚殷表白! 全班——尤其是男生,学习热情顿时高涨。

     楚殷松了口气,也坐下来,挑了张卷子,一边做一边稳定心神。

     过了没一会儿,宋兆霖从书里抬起脑袋,凑过来悄悄地说: “殷姐,看起来魏鹤鸣你也没有很喜欢,可是缜哥你也不要……” 楚殷眉梢轻轻一挑。

     宋兆霖虽然憨,但也不是真的傻。

     她这个想法刚刚划过脑海,然后就听宋兆霖的声音含着一丝迟疑、又带着一丝羞怯,小心地问: “那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楚殷:“……” 她错了,这憨比就是真的傻——!! “给我滚!” 父子情永不变质好吗!永不! - 从那天开始,陆家大少爷变得更加勤勉。

     从前陆缜虽然也一直在学习商科、在公司里历练,但在陆氏的董事们心中,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人。

     刚好,他又和陆家二代的陆麟渊之间有一定的年龄断层。

    从身份上来讲陆缜当然是无可挑剔的继承人,但从年龄阅历上来讲,很多事还是和陆麟渊接洽比较合适。

     好在陆老爷子还没真的老到要退位的程度,所以陆缜还可以再养几年羽翼,等到真正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陆老爷子再把整座陆氏江山交到他手里。

     但最近,陆老爷子忽然发现,陆缜似乎比他想象得成熟,而且已经悄无声息地成长了起来。

    近期在几个项目上的表现,出色到全体董事会挑不出任何毛病,让陆老爷子倍感骄傲和放心。

     上辈子的那个陆缜受够了血的教训,这辈子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由于陆缜展现出的合格的能力,陆老爷子把几个原本计划交给陆麟渊的项目移交,由他去历练。

    与此同时,整个董事会也开始对陆缜重新评估,在心里揣摩他上位的时间。

     陆麟渊也表现得非常惊喜,在董事会结束后,拍着陆缜的肩膀:“不愧是阿缜,比大哥当年还要青出于蓝啊。

    ” 几个董事听他提起陆缜的父亲,也是纷纷点头:“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陆缜缓慢地牵起唇角,神情恰到好处:“是吗。

    ” 陆麟渊笑着和几个董事回忆了一下往昔,顺带回顾了一些这些年他们这些长辈为陆氏发展吃过的苦。

    陆缜淡笑着在一旁听,对陆麟渊这些潜移默化的手段毫不在意。

     几个董事聊得很感慨,就约着一起去喝酒继续聊。

     陆麟渊回过头叫陆缜:“阿缜一起来吧。

    ” “是啊,小少爷。

    ” “现在可不能把小少爷当孩子喽——” 陆缜笑了笑:“叔叔们的局,我一个小辈就不掺和了,今天还有别的事。

    ” 几个董事面露遗憾,陆麟渊也表示惋惜,然后就笑着和一帮董事离开了。

     陆缜独自回到办公室,处理完了所有文件,然后垂眸看了看手机。

     他等的短信终于来了,对方显然慎重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发了一条地址过来。

     陆缜的唇角终于牵起一点弧度。

     …… A市一家临江的酒楼,私密性非常好。

     陆缜面色平静地走进去,立刻有侍者上前恭敬引路。

    他在最好的那间包厢里等了片刻,门再次被人打开,年轻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一落座,眉心就皱起来:“陆大少爷,什么风把您吹得想起我来了?” 陆缜抬眼,打量着对面这张和宋兆霖有四五分像的脸。

     他知道宋延川的性格,也知道他这次来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用意。

    所以连茶都没让,开门见山:“新城那个项目,是你们截的?” 宋延川脸上轻慢的表情略微变了。

     过了两秒他才嗤笑一声:“陆家家大业大,少爷想知道什么,确实拦不住——怎么?陆大少爷也想掺和一脚?还是为了什么人来求情的?” 那天那个小姑娘……陆麟渊已经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了,不过陆缜一定察觉不到。

     “求情?”陆缜笑了,“宋先生想多了。

    ” ——楚家倒不倒,和他有什么关系? 从始至终,陆缜要护着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就算楚家没落,他也可以给她更好的,然后无声无息地保她一辈子锦衣玉食。

     宋延川闻声皱了皱眉。

     在他眼里,陆缜只是一个优秀的炮灰。

    就算圈子里都说他本人争气,可谁让他就晚生了那么十几年、又倒霉催地早早死了爹呢?只能说他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