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別

关灯
一 电话铃声响起来时,志保正在浴室里脱着身上的吊裙。

     志保是二十分钟前回到家里的,时针已经过了晚上十一时。

     夜这么深了,不会是朋友来的电话,这电话一定是那个人了。

     志保不由得脑海里浮出上村乔士的脸来,但是却在浴室里不想挪动一下身子。

     也许是早上出门时不经意触动了电话的调音键钮,现在这电话铃声听去显得分贝很高。

    连着响了十几下才一下泄了气似的停住。

     看来对方是感到志保还没回来,扫兴地挂断了电话。

     志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继续地解开了吊裙肩上的纽带,脱下内裤,浑身光光的,又用手将长长的头发后面一把抓住朝上卷起,然后进入浴缸里,手刚触到淋浴的龙头,电话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志保不由缩回了伸出去的手,双手抱胸,身子也缩成了一团。

     又是那个人在招呼着呢。

     志保还是不想接电话,可那电话却十分固执地响个不停。

     听上去那电话声似乎在发怒,志保感到电话那头的他仿佛已经知道她已回到家里了。

     尽管电话机设定在留言上,可乔士就是不肯留言,而是一个劲地让电话响着,也许不接电话,他会不顾一切地找上门来的。

     志保心里十分不安,出了浴室,用浴巾包住了身子,走到了响个不停的电话机前。

     调整了一下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抓起了电话筒,果然乔士的声音便冲了出来。

     “喂喂,为什么你不接电话!” 由于铃响了好久,乔士的声音显得烦躁而激动: “刚刚,才回到家?” “是的……” 志保对着电话点点头,声调机械地回答。

     “去什么地方啦?我干吗打电话,你心里有数吧?” 当然,乔士为什么打电话,他想在电话里讲什么话,志保是心里一清二楚的。

     “今天,晚上六点半约好见面的吧?” “……” “在那大堂里,我等到八点半呢。

    ” 乔士看来还没到家,电话里传来街头纷杂的噪音。

     “你不会,忘了时间的吧?” “……” “这可是第二次违约了,你在听着吗?我这样……” 声音突然中断了,可以想见乔士是气恼得嘴唇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为什么吗?干脆讲,什么原因。

    ” 他这么连珠炮似的发问,志保也无法回答。

    他现在正在激动的时候,只管着自己一个劲地叫唤,弄得志保没有插话的余地。

     作为一个女人,对自己喜爱的男人失约,是有着她的道理的。

    尽管这道理也许并不能说得出口,但志保对自己的行动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怎么不讲话……” “没有话讲吧。

    ” 为了逃避乔士电话里那机关枪子弹似的话语,志保将话筒离开了耳朵,人也顺势坐在电话机前的地上。

     二 水町志保与上村乔士初次相会是两年前的时候,当时志保二十七岁。

     志保当时的工作是美术图形的设计师,她本人并不固定属于哪一家单位,所以是十分随意的。

    有一次接到一件为某家电工厂绘制产品海报的工作,具体负责与她接洽的便是乔士。

    当时乔士是一家大型广告公司的美术指导,那天他十分热情地向志保仔细讲述了海报的要求。

     于是他们相识了,以后又一起吃了几次饭,工作方面,乔士也十分关照志保,两人的关系便渐渐亲密起来,待到志保感到有些不妥时,他已经将她完全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了。

     对异性本来十分谨慎的志保,竟会与有妇之夫,且比她大十岁的乔士堕入情网,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乔士的手段高明与巧妙。

    当然在志保心里,与乔士关系发展至此,只希望在自己的工作上有一个可靠的人来帮帮忙,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奢望。

     至今为止,志保一直保持着独身,这当然不是说她喜欢独处,心里其实是想找个伴侣的,可一直没能遇上称心的人,于是百无聊赖之中便开始对设计工作发生了兴趣,光阴荏苒,转眼已过了二十五岁。

    静冈故乡的父母曾经劝她找人介绍个对象,但她感到一个人在东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工作的收入又不错,于是便一直将终身大事耽搁了下来。

     在志保这种自由平静的生活中,激起一朵小小浪花的便是乔士的一句戏言。

    这是他们相好两年后的一天晚上,乔士在外面喝得醉意朦眬地来到志保家里,趁着酒意,他突然对志保说:“真想与你生活在一起呀。

    ”接着又说了一通想与妻子分手的胡话。

     一开始,志保也不将他的话当真,这种话只是男人讨女人喜欢的惯用伎俩而已。

    即使从好的方面讲,这也只是男人的一种甜言蜜语,或者说是花言巧语罢了。

     然而,从那以后,乔士在志保面前又好几次地说要与她结婚,这样志保的心里便渐渐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涟漪。

     不管怎么亲爱,总不能与一个有妇之夫结婚吧。

     志保这样自己问着自己,但心底的深处却又蕴藏着一股希望嫁给乔士的温情。

     渐渐地,不光口头上说说,逢到周末,乔士还真的住到了志保家里来。

    于是为乔士洗衣服、熨裤子的机会也逐渐地多了起来。

     每当志保为他做一些这样的事情,他总会十分感激地道谢,同时又会情不自禁似的埋怨自己的妻子:“那女人,什么也不为我做……” 志保并不想听乔士讲他妻子的坏话,但由于自己心里有着准备与他结婚的遐想,所以这些话听起来就觉得格外顺耳。

     他这么在外拼命地工作,家里却得不到温暖,一种同情,一种怜悯,使得志保的感情迅速地朝乔士倾斜过去,恨不得为了他而掏出自己的心去奉献给他。

     这样恩恩爱爱过了一年,去年年末,志保已真正地确信自己是一定要嫁给乔士的了。

     三 “喂,怎么啦,干吗不作声呀?” 离开耳朵有些距离的话筒里,传来乔士激愤的声音: “你讲出理由来嘛!” 乔士的声音已接近吼叫了,志保只好开口了: “等一下,再打电话来。

    ” “现在干什么呢?” “刚刚,回到家里……” “那好,我去你那里。

    ” “不行!三十分钟后,再打电话来。

    ” 如果他真的赶来那就糟糕了。

    所幸的是家里的钥匙没有给他,但要是来了一个劲地按门铃、敲房门,也是会让周围邻居看笑话的。

     “我有急事,必须马上做。

    ” “那么,三十分钟,你要接电话的呀。

    ” 乔士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才老大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

    志保总算大大地吐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