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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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觉得真是好看,便让乳娘给我置办……”她干干地笑,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发苦,嘴角便如千斤重,再也提不起来了。

    声音渐次低下去,想起自己前头的一腔赤诚就那么随风去了,满含无限伤怀:“谁知道那个人居然是你!” 他听了微讶,瞧她一张脸阴云密布,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忙顺势道:“我那日接了急召出门,竟是在路上遇着了?不过这身衣裳衬你,和舅舅一样喜好,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那顶发冠是上年托了首饰匠人单做的,如今坊间也有得卖了吗?” 布暖原本还自怨自艾,被他一打岔,转瞬就撂到后脑勺去了,接口道:“那是一定的!这么漂亮的冠子,八成各个金铺都有。

    不过是把梁脊做平了,平民可不敢戴粱冠,捉住了要吃板子的!” 她比画了一下,全然不是适才难过的样子。

    容与兴叹着,估摸自己是老了,已经跟不上她跳脱的思维。

    送她上了车,放下两腋的纱幔,马鞭自在一甩,辇车晃悠悠前行开去。

    她坐在一边,小小的个子倚着围子。

    他侧过头看她:“你身上怎么一股子雄黄味儿?” 布暖唔了声,指着腰间成串的香囊给他瞧:“端午挂健人辟邪的,舅舅没有吗?”说着细打量他,他的打扮真和这热闹的节日格格不入,没有一样应景儿的物件,腰上只有一个装着兵符的金鱼袋,同她蹀躞带上的繁花似锦相比,容与的七事孤零零的煞是可怜。

     “知闲姐姐没有给舅舅准备端午的玩意儿?”她怜悯地摇头,“这么地过节太冷落了。

    ” 容与牵了牵嘴角,知闲差人送到军中的东西不少,只不过他不愿意戴着罢了。

    他又不是蓝笙,男人家身上挂一堆七七八八的配饰,叫人背地里笑话。

     布暖有些后悔,早知道知闲没心思过问这些,她该把那条繁缨送给舅舅才对。

    现在转赠了蓝笙,再没有了,好在她手臂上绑了两条长命缕。

     她麻利解下一根,犹豫着征询:“暖儿给舅舅续命?乳娘说了,没有成亲的都是孩子,戴上长命缕能防着被兵刃所伤。

    ” 他不言声,看着她把五色丝扣在他手腕上,所有的注意力刹那间都集中到那片方寸之地。

    她的十指白玉一样,灵巧翻转着,小心翼翼打个蝴蝶结。

    指尖偶尔划过他的皮肉,温热的触感便震荡着氤氲扩散。

     他屏息静气,她抬起眼,笑靥如花,纯净的脸近在咫尺,得意地说:“多好看!” 也许是没见他反感,她胆子愈发大了。

    想了想,拔下头上的艾草插在他发间,满意地颔首:“这才有过节的样子!” 说实话,堂堂的镇军大将军,腕子上打着长命缕,头上别着艾草,那滑稽的模样和平素威严的做派相去甚远。

    若是被他朝中的同僚遇见,八成够耻笑上三五天的。

     布暖却喜欢,这样的舅舅才是活生生的,汇进人流里不至于突兀。

    就像寻常人,充其量比别人沉稳些,比别人冷漠些,也比别人容止可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