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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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明吉奥差不多失去知觉了。

    联邦调查局学院里的每一位未来的情报人员都学过,不应相信自己的印象,永远不要。

     但我没有选择。

     弗莱迪-明吉奥的铁臂抓得那么快,我根本就来不及回避。

     我“嗵”的一声摔倒在直升飞机机舱里,头撞在飞机员座位旁边的什么地方上。

     我昏迷过去,跌进黑暗中。

     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我终于又睁开眼来了。

     弗莱迪正狞笑着望着我。

    他离我很近,呼出的酒气像一团云包围着我。

     他讲了句什么话,但我无法听清。

    从他的嘴唇动作上看,他好像是在说:“臭警察!你下地狱去吧,臭警察!” 他将枪口抵在我的脑门上。

     我暗暗骂自己:见鬼,我干吗要这么急着苏醒过来? 失去知觉后死起来容易些。

    无论如何我这么猜测,虽然我没见过有关的体验报告。

     明吉奥的狞笑是魔鬼式的。

    我看到的那狞笑像是特写。

     他惟一的问题在于,他得用左手握枪射击。

    而他很难将食指穿过扳机护圈。

     我猛一下转过头去。

     枪口擦过我的左眉、太阳穴——险些蹭掉我的耳朵。

     我料到会有震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张开嘴。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直升飞机的噪声中,我听到了明吉奥的诅咒。

     我明白了。

     他的食指被震得滑开了。

    他没能再及时按下扳机,吓得脸都歪了。

     我曲起右腿,用力向他的膝盖端去。

     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手枪也掉在地上。

    我跳起来,挥起拳头,猛击他的肋骨。

     他疯牛似地吼起来。

     涡轮和旋翼的声响突然发生了变化,紧接着是大声嚎叫。

    飞机侧转,右歪。

     我使劲抓牢头上方的扶杆,抱紧。

     怒吼的弗莱迪腾空了。

    他的手乱挥舞,似乎也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机舱中央没有什么好抓牢的——空空的,只有空气。

     弗莱迪-明吉奥的吼叫停止了。

    他滑向右侧,从飞机上掉了下去。

    汹涌的银色波涛将他淹没了。

     我被拽得转过了身,双脚滑向同一方向。

    我看到的不是天空,而只是房屋和新泽西的河岸绿化带。

    我的斜下方是灰蒙蒙的水面。

     我的手枪从我头旁舱面的什么地方滑了出来。

    这是一支联邦调查局登记在册的武器,它将永远沉没在哈得孙河的淤泥里。

     我的这一担忧算不了什么。

     我面临的事要更严重。

     直升飞机先是平飞,后又重新升起。

    天空在左右两边晃荡。

     我好不容易转过身来,继续抓牢,半直起身。

     副飞行员一见我,喊了句什么。

     前面,透过副飞行员面前的挡板,我看到了乔治-华盛顿大桥的铁栅。

    这庞大的建筑物隔断了地平线。

     飞行员似乎明白了,他立马将飞机左转,一个急转弯, 副飞行员从他的座位下抽出一根锯短的棒球棍,向我猛击。

     第一击打歪了。

     我不容他再有第二击的机会。

     我松开手,瞅准机会,奋力跳了出去。

     自由落体的引力拽着我的战斗服。

    空气像十二级的大风在我耳朵里呼啸。

     跟弗莱迪-明吉奥和黎科-加斯坦查相反,我是脚朝下垂直降落的。

    只要我双脚先落进水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直升飞机像一名玩童放飞的风筝“咣”的一声撞在桥墩上。

    飞机被撞得粉身碎骨。

     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碎片从火球里飞出,飘落向桥两边。

     我“嗵”的一声落进水里,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漏斗,水流很快就将我吞没了。

     气泡泛涌,我沉向河底。

     有一会儿我以为我会在这淤泥里沉下一米深。

    或者落到满是岩石的河底。

     但后来我想起,这里的河水深得足够行驶大货轮。

     没错。

     只有水在阻止我。

    我张开双臂,阻力增强了。

    两秒钟后,我努力向水面划去。

     我透不过气来。

     但我的上方发亮了,我终于钻出水面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有碎片在从桥墩上雨点似地飞落。

    火球变成了一朵黑色的蘑菇云。

    浓烟从桥墩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