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仇恨哪有倾慕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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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反射地反驳对方:“不,红色很美。

    ” 尽管他现在思维混乱,因为处在各个成熟女性的香水味里而头昏脑胀,恨不得迅速逃离——但一提到红色,灵魂深处的东西就很自然地浮现出来。

     这就好比一种本能。

     “你见过红色的眼睛吗?”他捏着自己的草莓奶昔,在混乱的思维里努力找到一条路与陌生人展开辩论,“我很喜欢红色的眼睛,它让我想起永不熄灭的火。

    ” 为什么会有人恐惧这团火呢?明明就是靠近后连自己都能照亮的存在。

     梅瑞娜总算找到了与这个肮脏疯子的共同话题。

    但她突然没了耐心诱导的兴致。

     “抱歉,先生,我不可避免地猜测——”她的声音出现了些微失真的扭曲,“红色的眼睛,你是在代指那位公爵吗?你认为她是无罪的吗?” 狄利斯转过头来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抬起自己缩着的脑袋——梅瑞娜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并不是黑色。

     那是近乎于黑的墨蓝色。

     “我只认识一双红色的眼睛,我想那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公爵。

    但我无权对你们作出的任何审判作出判断,因为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前往战场,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选择嫁入皇室,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被送上火刑架。

    ” 比起刚刚青白的糟糕脸色,男人此刻的语气与措辞都十分健康清醒:“我对那位公爵的一切认知都来自于几张晨间报纸,我和她不过只有一面之缘。

    ” 梅瑞娜心里那点沸腾的扭曲稍微平息了一点。

    她深呼吸几下,在面纱后平复自己狰狞的五官——“可你似乎憎恨她。

    ” 对比干净白纱下狰狞的女人,埋在陈旧大衣里的男人平静而冷漠。

     “我发现你对‘红色’这个关键词有应激反应,就像你强烈憎恨着某个以‘红色’为特征的对象。

    在你提到‘那位公爵’时,你的语气里没有恐惧,而是怨恨与……” 对方皱皱眉,喝了口奶昔,竟然认真分析起来:“我不清楚你情绪里的那东西是什么,但那很吵,很恶心,让我感受到生理性的厌恶。

    我甚至没有做实验进一步研究你情绪的,足以证明这种东西的扭曲丑陋。

    ” “砰!” ——伊莎贝拉原本正在郁闷地喝自己的苹果汁呢。

     她的本意是,利用狄利斯不擅长应对女性的弱点,狠狠报复一遍这个混蛋……谁知道这个臭小子走了狗屎运,竟然真的吸引了一位大美人…… 唉,好白菜被猪拱啊,那位美人的眼睛是斜了吗。

     当然啦,“不打扰别人的好事”是伊莎贝拉的基本素养,所以她一直没有过去打扰两人的攀谈,而是背对着那张桌子,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故作高深地喝自己的苹果汁——就当它是龙舌兰吧,真讨厌。

     然而,就在公爵大人怀着老阿姨般复杂的心情喝苹果汁时,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她再次回头望去,就见机械师被人泼了满脸的红酒。

     他的表情有点茫然,有点平静,呆呆的,像个五岁的智障。

     老母亲伊莎贝拉:……艹! 梅瑞娜收回泼得干干净净的红酒杯,冷笑一声,还没开口——“你特么这个女人有病吗?!” 斜下方突然冲出来一个嫩黄色的影子,对方一个蹦跶,就用自己新买的小皮鞋踹翻了梅瑞娜坐着的板凳:“你凭什么欺负我家弟弟啊?!他除了嘴贱以外哪点不好啊?!泼泼泼,你泼个屁!泼妇!” 梅瑞娜:??? 帝国公主平生第一次被熊孩子踹翻了屁股下的椅子,一跤栽倒在地。

     她甚至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伊莎贝拉顾不得去理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就急忙扯过狄利斯的衣角,示意他弯腰。

     狄利斯的头发和脸上都在往下滴红酒,形容非常狼狈。

     伊莎贝拉见状,便极其粗暴地扯下了自己裙摆外的嫩黄色小纱片,往这个满脸红酒睁不开眼的智障脸上擦:“狄利斯?!你小声点,嘘……赶紧告诉我,你刚才怎么惹人家姑娘了?” 多半是这智障嘴贱惹的锅,唉。

     此时,一股属于熊孩子家长的心情油然而生——虽然知道肯定是自家弟弟的错,但总是想弄死那个搞事情的女人的。

     狄利斯:“……我不是你弟弟。

    咕咕,我比你年长许多——”伊莎贝拉:“闭嘴,智障,回答问题,立刻。

    ” 机械师慑于咕咕的威严(她裙子外的小纱片真疼,不会把我的脸刮层皮下来吧),只好老实答道:“我说,她语气里的某种东西很吵,很恶心,很扭曲,让我无法产生做实验探寻的。

    ” 伊莎贝拉:“……” 这张破嘴,难怪被人家泼红酒。

     但心里再怎么翻白眼,关键时刻的公爵大人还是非常护短的——自己这个臭弟弟本来就智障!也就靠脑子赚点钱糊口了!万一这一泼把他脑子泼坏了怎么办! “喂!女人,你起来,有本事好好说说,你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说了你一句吗,个人有个人的爱好吧——”梅瑞娜只觉得这个小屁孩吵得不可思议,她烦躁地吼了一声:“滚开……你这个肮脏的小鬼!我杀了你!” 公爵大人怒了:“滚你麻痹呢!下水道xx生的xx!” 狄利斯:“……” 他缓慢地眯起眼睛:“咕咕,谁在你耳朵旁边说过这种脏话?你是怎么学会的?” 伊莎贝拉现在所有矛头对准了欺负自家臭弟弟的金发美女,没工夫分神打哈哈,闻言凶道:“你闭嘴!不准给我添乱,老娘在帮你骂人呢!” 哦。

     狄利斯沉默了一会儿:“咕咕,可是你正压在那个姑娘的背上不停跳动,这不是骂人,是暴力。

    ” 伊莎贝拉:“……” 嘿呀,爆完粗口直接上手干架的套路太熟练了,失策。

     她悄悄松开了自己的脚——竟然真的踩着人家的背,呃——偷偷双脚双手并用地爬回了狄利斯的旧大衣后,虚张声势地又补了一句:“反正我不准你欺负我家弟弟!我可是不讲道理的五岁熊孩子!” 嗯,似乎没有自称自己是熊孩子的熊孩子。

     狄利斯默默将刚才的疑点归入《咕咕观察笔记》,便伸手正了正她头顶那件玩具公主王冠——咕咕踢板凳踩人时,王冠从她的呆毛上滑下来了。

     扶好玩具小王冠后,他又展开自己款式陈旧但内含无数高级机械机关的大衣,把身后的幼崽裹了进去,确保她整只(除了小皮鞋)都被好好保护起来,无法遭到任何角度的破坏。

     接着一个完美的,包庇熊孩子的家长出炉——“十分抱歉,这位女士。

    是我家咕咕年龄太小了,她不懂事,请您原谅她。

    ” 依旧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梅瑞娜:“……” 她简直要给气笑了。

     “你们这些肮脏的——”狄利斯转身就走,顺便抱起大衣里的咕咕:“我只是说声程序化的道歉,出于书籍上记载的社交礼仪,这种时候似乎必须道歉。

    但我本人并不希望得到你的谅解,女士——”“我依旧保留我的意见。

    您刚才的语气里,有种让我十分不适的东西,它很吵、很扭曲、很恶心。

    ” “以及,20分钟到了,似乎早已凑满100句……我要回家,不会回来,不用送,谢谢,再见。

    ” 【十五分钟后,诺丁杉市集门口】 原本依旧站在门口,熙熙攘攘着招揽年轻人的大婶们,突然被远处奔来的督察队驱赶至一边——“封锁封锁!” “上面的命令!立刻封锁!” “封锁封锁……调查所有船只与马车!立刻!” “一个穿着旧大衣的黑发男人……” 某个脾气暴躁、挎着菜篮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婶不满地抗议:“你们搞什么呢?!这里可不是完全归属于帝国管辖的!在门口瞎闹闹啥呢!我的生意……哎,我的传单!” 督察队的某个队员烦躁地推了推自己的帽檐。

     “要什么传单!去去去,赶紧回家歇着去……”他压低了声音,“梅瑞娜公主殿下被强盗抢了!据说强盗偷走了公主殿下的王冠,还在她的裙子上踩了好几脚呢!” “天呐……” “哦,善良的公主殿下竟然……” 唔,怪不得自己觉得眼熟。

     是公主啊,那个梅……梅什么来着? 躲在一旁的小巷里,位于机械师大衣内侧的公爵大人无大衣可扯,只好扯了扯机械师的裤管。

     “我们刚才得罪的金发女人,是那个公主殿下吗?她叫什么名字?” 恢复常态的狄利斯,张口就是一串接龙:“镁铝氢氧化钠。

    ” 伊莎贝拉:“……” 行吧。

     看在你被这个梅……镁铝氢氧化钠泼红酒的份上,就容忍你这点嘴贱好了。

     “那个镁铝氢氧化钠,是要封锁整个市集吧?狄利斯,我们怎么出去?” 狄利斯在大衣外叹了口气。

     大衣内的伊莎贝拉感到一阵温暖的振动。

     “量子力学传送,咕咕,今天早些时候我才向你证明过。

    ” “……可那个时候只是个垃圾桶,而你说了这还是项新研究,狄利斯——”“咕咕。

    ” 窸窸窣窣的轻响,似乎是大衣外的机械师放出了什么东西——伊莎贝拉听见了“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那是微缩的钟响…… 他大概是放出了那条黑色的小龙影。

     “接下来,闭上眼睛,只观测我的存在……相信我,咕咕。

    ” 伊莎贝拉抓紧了对方的大衣,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

     其实,只观测狄利斯的存在,做起来比想象中容易多了——她正被罩在他的大衣里呢,满鼻子都是这个弟弟刚才捏碎的草莓奶昔味。

     耳朵边还有很多清脆的铃声,或低沉或轻缓…… 伊莎贝拉想象着机械师的大衣内部,某个小小光源点亮后,也许自己能在这些浓郁的草莓奶昔里看见…… 呃,趴在他的衣服内侧口袋,缠着怀表长长的链子,勾着小小的星星状暗扣,好奇睁着小眼睛的一堆小黑龙? 一个柔软的触感蹭上了伊莎贝拉的脸。

    是龙尾巴吗? ……不,是狄利斯在外面拍了拍自己的大衣口袋。

     他的语气无奈又纵容:“咕咕,安静点,别在我的衣服里拱来拱去像条小狗。

    ” ……狄利斯,一个嘴贱的臭弟弟,没我早就被人头冲下塞进垃圾桶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