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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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晋慈睡了很不舒服的一觉。

     没有梦。

    醒后回想,脑子里除了醉酒后遗症的酸胀,空空的,是一片混沌不清的灰白色。

     静静地坐在床上,发呆似的给了自己两分钟的启动时间,才按惯例去拿床头的手机。

     解了锁,屏幕仍停留在备忘录界面。

     这串她自己打下的地址信息,叫她隔夜如隔世一般想起一些事情。

     昨晚赴一场鸿门宴,发现自己坐在沛公的位置上,于是提酒起意,决定自己来当舞剑的项庄。

     刘邦没死,但傅易沛真的来了。

     记忆像一部缺帧的电影,大致经过想得起来,可许多细节断节,疑似被过量的酒精消融。

     她记得,她在走廊踢了让她崴脚的鞋子,傅易沛抱着她出了酒店,上了一辆车,中途她下车吐了一次。

     再上车后,傅易沛把她的脚放到他自己的腿上,湿凉的毛巾一下下擦过脚心,迷迷糊糊中她想把腿缩回来,脚腕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掐住,分毫动弹不得。

     那手的主人低垂着眼,动作专心,并不看她,声音有些强势。

     “现在知道冷了,扔的时候不是很潇洒?” 林晋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可能是因为她当时思考了,她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傅易沛是在说那双让她脚痛的鞋子。

     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话,也不记得之后傅易沛又有什么反应。

     车厢很暗,路灯飞驰,一盏接一盏,像一次次涌进又快速逃走的流萤。

     林晋慈的手放在风里,每当光落下,就收拢手指,试图握进手心。

     但光不会留于人手。

     她只是不清醒地看自己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

     之后灯光大亮,从电梯里出来,林晋慈连站立也做不到,和一只方方正正的快递盒并排蹲在旁边,脸埋在自己环抱的手臂间,听到傅易沛按密码门的滴滴声。

     电子音提示输密错误。

     “又不是你的生日了?”傅易沛好像很疑惑。

     林晋慈吃力地从双臂间抬起头,刚说出“生日”这两个字,傅易沛神情微微一沉,似乎想了一会儿,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后,不知查看了什么,又输了一次密码。

     还是错误。

     但傅易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却好像觉得错得应当。

     醉酒的、和快递盒蹲成一排的林晋慈看不懂傅易 沛,此刻清醒的、坐在床铺上回忆的林晋慈仍然不明白,傅易沛之后为什么又输了一次密码。

     第三次,还是错误的。

     这导致林晋慈家的密码锁自动锁机了五分钟。

     傅易沛转过头问她:“到底是谁的生日?” 醉酒后的大脑活跃,但逻辑缺失,语言一旦试图跟大脑同步,就容易胡言乱语。

    林晋慈审慎地控制自己的声音,以至于很迟缓地补充完一句话:“生日……倒过来。

    ” 看了看林晋慈,又转头看了看处于系统锁定中的门,不知道想了什么,傅易沛微仰起头,呼吸了一下,好像很没有办法的样子。

     林晋慈下巴抵在膝盖上,小声说,笨蛋。

     那五分钟尤其长,久到林晋慈几乎快要在自己的膝盖上睡着了,然后她的一只胳膊被傅易沛拉起来,傅易沛跟她说“回去睡吧”。

     进门后的记忆又是缺失的。

     林晋慈坐在床上,按了按脑袋,打算暂时不管了,从备忘录里退出来,点开微信,迎面是红点数为21的消息轰炸——昨晚鸿门宴的主人徐东旭发来的一系列道歉解释。

     草草划过,林晋慈没细看。

     回了小姨不久前发来的消息,小姨问她在不在家,林晋慈回了“在家”,接着切去外卖软件里,点了一家早餐,热橙汁配三明治,不够起送,只好多点一杯热橙汁。

     付完款,便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进了卫生间洗漱。

     门铃很快响了。

     林晋慈有些纳闷地跑到入门处的监控屏前,果然,她的早餐就算插上翅膀,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屏幕里的男人,高挺鼻梁上架着深色墨镜,缺失眉眼情绪的脸,一旦无笑意,就显出几分罕见的冷酷。

     傅易沛穿着长风衣,抱着牛皮纸袋,一把芹菜恰到好处的伸出袋口,比捧花更松弛,一时难辨是模特还是厨子。

     林晋慈在更深的纳闷里,按了开锁键,又等了三分钟,昨晚已经知道她家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