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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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恬端着金属盘站在门口,被他眼中流露的绝望与孤寂吓了一跳。

     她在医院里也待了好几年,从没有见过死里逃生的士兵醒来会是这样的反应。

     在医院期间,一直是田恬负责照顾他。

    他的脾气古怪得很,不说话,凶恶地瞪着人,不准人靠近,好像在责怪这群医生护士多管闲事把他救回来似的。

    许多护士对他哀声怨道,最后只有田恬肯留下来,其实她是好奇,她好奇这个人,他好像有很多故事。

     紘十八路军里没有人认识他,他也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没人知道他究竟什么身份。

    在疗养期间,他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在玩手电筒,是他自己带来的一个手电,沾着血迹,顶部的玻璃磕破了,他心不在焉地推着开关,短促地亮过三下后,再长亮一下,灭了,亮了,灭了忽明忽灭的光线中,他低着头,像在回忆着什么人。

     有护士问田恬,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田恬只有尴尬地笑。

     大约是十天后,他对田恬说了第一句话。

    那是个晴天,田恬拿来一个收音机给他解闷,沙沙地调着频道,然后也不知调到了哪里,收音机里流淌出夹着杂音的诗句。

     一个男人在低低朗诵。

     说是寂寞的秋的悒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说是寂寞的秋的悒郁。

     他听着听着,浑身抖颤,眼泪滑落面颊。

     田恬吃了一惊,手慌脚乱地关了收音机,于是病房内倏然安静下来,他们都沉默着。

    许久许久,他忽然说:可以借给我一条绳子吗? 他没有看人,发呆般望着某个地方,声音有点哑,但并不低沉,轻轻的,挺好听。

     什么样的绳子?她问。

     什么样的都行,我只要一小截。

     田恬给他拿来一根毛线,然后看着他打开了布包,里面竟然是一缕细碎的头发。

    他仔仔细细地将头发用红色的毛线缠绕绑紧,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温柔,手指轻轻抚过那缕发丝,仿佛在轻抚恋人的额头。

     这么几天来,田恬见他情绪低落脸色阴沉,一直没有问他名字。

    今天,他难得露出了一丝温软笑意,田恬便趁机询问。

     谁知,听见田恬的问话,他的笑容却渐渐淡漠下来,然后好长时间,他又发起呆来。

     田恬叹了一口气,打算起身离开。

     就在转身时,她听见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说。

     唐念青。

     . 田恬捏着那张照片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