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第五册》(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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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行差踏错,酿成大祸。

    而如今你们一个个像这样审问我,我却不得不告诉你们,那把扇子对我来说,纵然有用,我也绝不会用。

    而且我并不是为了偷扇子而一直待在你们家里,我留下来,其实是为了守护这把扇子。

    说完他又朝着那家老大一指,说,就是帮你守护。

    因为你父亲早就知道,你是受不住的。

     师父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确认哑巴就是一个高人。

    于是作为礼貌,他站起身来朝着哑巴行了一礼,然后坐下说,请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

     哑巴沉默了一会,对我师父说,武师父,当年你来找那师父的时候,那师父曾经告诉过你,这把扇子的来历对吧?师父说是,这把扇子是吴三桂当年害怕永历皇帝的鬼魂带阴兵复仇,而请道士打造的。

    哑巴说,那个打造扇子的道士,就是我的祖师。

    师父说,这么说来,你也是道士?哑巴拂了拂身上的那身奇怪的袍子说,你看出来了吧,这虽然是道袍的样子,却是当初那师父亲手给我缝制的。

    这件袍子,除了代表我本家道人外,我还是那师父门下的鬼师弟子。

    只不过我从来不曾叫他一声师父,他也从未跟我以师徒相称。

     哑巴这时候的表情已经不如起初那么淡定,那是因为在大家的言语里,他必须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去。

    他叹了口气告诉我们,师祖的名讳不要提起了,而那把扇子传到了哑巴的师公手里的时候,恰逢那时,日本人入侵缅甸,云南虽然有重兵把守,但是内乱却一直存在。

    很多民间的势力相互争权,大量迫害宗教人士。

    哑巴苦笑着说,害死他师公的,并不是日本人,而是当时云南的国民党官员传统当地盐帮,听说了他师公手上有把厉害的扇子,打算夺取,继而害死了他。

    所幸的是师公那时候已经悄悄把扇子交给了哑巴的师父。

    哑巴说,他自己的师父是个云游天下的散人,对于门派和个人的利益都不是特别看重,于是日本人打跑了十多年以后,收养了他,并把扇子传给了哑巴,继而把哑巴托付给了他的一个好友,就是那师父。

     哑巴说,自己和那师父的年纪相差并不多,但是由于师父多少有些不务正业,跟着那师父也是好事。

    于是就一直伴随着那师父,而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哑巴自己本身是一个纯正的古滇族人。

    而既然自己托付给了那师父,那师父自然也得知了扇子的秘密,当哑巴认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扇子的时候,主动请那师父收下扇子,因为那把扇子在那师父的手上,比在自己手上的价值大得多。

    但是那师父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当他得知扇子的威力以后,他发觉如果这个东西一旦被道上的人知道,必然会引起一阵哄抢争夺,自己虽然有些能力,但是也没办法抵挡源源不断的争抢。

    他和哑巴之间虽然相互交流磨合,自己也传授了不少技法给哑巴,但却始终是无名师徒。

    于是那师父和哑巴约法三章,虽然是同族人,但此刻希望他能够就此放弃自己的姓氏,做一个默默守护这把扇子的哑巴。

     哑巴尊敬那师父的为人,也潜移默化地理解了那师父的一番苦心。

    虽然是宝物,但却并非是吉祥的东西,历史上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背后,都有厮杀和血泪的历史。

    于是他决定牺牲自己,以仆人的身份跟在那师父的身边,就算有一天扇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干瘪矮小的哑巴。

    虽然是把自己所有的扇子交给那师父这样的高人保管,但实际上真正的看护人,还是他自己,这也是那师父要求他明白的,信守承诺,心系天下的情怀。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对这个哑巴有点敬佩。

    因为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承诺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这个世界上,懂得玄术的人,毕竟是少数,玄术和医术一样,本来是用来救人的,但是一旦沦为邪魔外道,后果就非常可怕了。

    这就好像是一个国家的武器兵力,它们本应当是用来保家卫国,但若动了邪念,也能够毁灭世界。

     师父听罢也微微点头。

    哑巴接着说,在他和那师父主仆相称后没几年,那师父就认识了我师父。

    而当初是那师父主动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师父的,是因为他和哑巴都觉得,我师父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

    假若有一天扇子引起了他人的贼心,哑巴和那师父势必要拼死保护这个宝贝,而我师父则应当是可靠的朋友,他能够代那师父和哑巴继续保护这个秘密。

    师父听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说,惭愧了,当初那师父把我想得太过于高尚了。

    我虽然从未想过要把扇子据为己有,但是我的确是因为它而动心。

    我不配被他这么信任。

    师父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黯然,即便是哑巴在回忆自己的过去,我师父也是如此。

     哑巴接着说,那师父认为,故人所托,武师父必然不会辜负。

    所以只是在那个时候让你得知了这个事情,而丝毫没有谈到假若有一天会把扇子交付给你的事情。

    后来那师父有了孩子,我和他开始觉得,这个东西交给完全不知情的人保管,或许更加可靠,于是那师父决定,自己的一身本领,一点都不会教给自己的孩子,就让他们做个普通的良民,愚鲁的农夫。

    而哑巴则必须在那师父去世以后,继续侍奉他的后人,继续保护这个秘密。

     哑巴说,而这个秘密守到十年前,武师父带着这位小姐突然造访,我就知道秘密已经走漏了,虽然当时在心里非常责怪武师父的不守信约,但是却没有办法。

    所以那一晚武师父先行离开,而酒席上这位小姐提出要看扇子,我就知道,这将是我保护好扇子的最后一班岗了。

     哑巴对我师姐说,很抱歉小姐,虽然你是武师父的学生,但是你的心境却跟武师父相差太远,你浮华恋世,总让巧计夺走了扇子,将来也绝不会振兴你的师门,而是给你们门派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我才先让你看一眼,你看到了扇子,就自然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而你掉落在老大屋里的手镯,算是我对你这种邪念心肠的一种惩罚吧。

     师姐冷笑着说,你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我是打扇子的主意是吧?你还知道我拿扇子,是为了振兴师门对吧?哑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眼神里有智慧,也有看透般的苍老。

    师姐说,那你是怎么偷到我手上的手镯的?哑巴说,我没有偷,而是你自己去放下的。

     师姐一惊,问道那怎么可能。

    我能傻到那种地步吗?师父也很惊讶,但是他很快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师父对哑巴说,你是学到了那师父他们一脉鬼师的绝学了对吧。

    哑巴点头说没错,接着对师姐说,我只是闭眼看了你,然后让你自己去做的。

     他这话一说完,在场所有的人都哗然了,尤其是我,更是觉得惊讶,扫地僧的一幕又出现了,还真实出现在我的面前。

    哑巴说,那师父是古滇族人,往大了说,他还是土司的儿子,也就类似是王子的地位了,但是他自幼勤学,也不愿受到自己这种尊贵身份的束缚,游历四方,学了很多东西,最终选择在这里安身,是因为那师父坚信,一个人的一生,那就是一种修行。

    修行可以无止尽,但生命却终究有个尽头。

    “活着是一种修行”,虽然这句话多年以后我在冯小刚老师的电影里看到过,但是第一次听说,却是从一个我原本以为不会说话的哑巴嘴里。

    在那之后我曾多次琢磨这句富有深意的话,也许是当时岁数小,想事情很幼稚,不成熟,而在我如今看来,活着岂止是一种修行,更是一面用于检视自己一辈子所走过的路的记忆u盘,活着,永远都是一个单选题,一旦选错,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所以当我回想起自己时,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单选题,就是踏上了那趟南下的列车,我们需要的不是后悔,而是不断的自省。

     哑巴说,在古滇族的鬼师里边,有种类似通灵的方法,叫做“借手借眼”。

    鬼师和祭师的职责差不多,都是透过自身的本领和一些常人无法企及的神明或鬼魂交流,以下对上的姿态,换取风调雨顺,换取健康福气等。

    而在汉族地区,例如我后来认识的黄婆婆和吉老太,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属于灵媒这一类的。

    他们往往不会主动去制裁,而仅仅是起到一个两个不同世界相互沟通的作用。

    而在中国的北方地区,也有很多水碗婆,丢米婆一类的,实则都是差不多的职业类型。

    而鬼师的借手借眼,就是指透过自己的力量,去观察另一个人或者鬼的世界,看到他们所看到的,甚至还能操控他们去做一些事情。

     哑巴一解释,我们就明白了。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和师姐有过什么正面的交流,只需要稍微控制下师姐,师姐就会自己把手镯丢到那家老大的房间里,神不知鬼不觉,这才叫牛逼。

    哑巴接着说,如此一来,势必被怀疑的就只有师姐一个人,而在那之前,他早已进入那家老大的房间,偷走了扇子。

    他再次强调,这把扇子到了今天,已经是个不祥的东西了,所以自己要带走它,暗中处理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下来了,没再说话,于是屋子里都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安静里。

    我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个哑巴是个大恶人的话,那么他可以操控别人去做任何事,自己完全还不会被怀疑,与此同时也明白了,所谓的术法,一旦用作歧途,后果实在是不堪想象。

    也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他要阻止扇子掉落到其他任何有可能用扇子做歹事的人得到它。

     师父问道,那扇子呢,现在在哪里?你说处理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