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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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却笑得很开心,仰着脸看着王锦辉,脸蛋红得要滴血。

     一向温润如玉的青年脸色红得也像个猴子屁股。

     她成亲的那一日,常清静也来了,他坐在吵闹的村人间喝了杯喜酒。

     王锦辉牵着她来敬酒。

     “小青椒,你也来了。

    ”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只是看着他的眼里少了点儿恋慕,多了点儿友人之间的坦然。

     常清静面色煞白,他怔怔地接过了酒杯。

     乡野间的酒又辣又呛,劲头十足。

     不该是这样的。

     他呛得脸色通红,胃里好像有两团火,一团向上燎上了喉口,燎上了眼角,燎得他眼角泛红。

     另一团火,一路向下,燎上了心脏的部位,烧得他痛苦地弯下了腰,呛咳连连。

     他无不茫然地想。

     桃桃,不是该喜欢他的吗? 她、她那么喜欢他。

    她、她是想嫁给他做新娘子的。

     她担忧地冲上前帮忙去拍他的脊背。

     “小青椒你没事吧?” “都是我的错,你是道士,肯定不能喝酒的。

    ” 王锦辉也担忧地皱紧了眉,“清静,你要不要喝点儿水缓缓。

    ” 不该是这样的。

     常清静越想越茫然。

     他推开了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经意间地一瞥,常清静看到了少女在和王锦辉低声交谈着些什么,眉宇间满是忧虑之色。

     “小青椒今日怎么了,我有点儿担心他。

    ” 王锦辉苦笑:“常道友性格孤僻,连你都不知道如何是怎么回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 “啊。

    ”桃桃恍然大悟地合掌,信誓旦旦地说,“小青椒喜欢清静,肯定是这婚宴太吵啦。

    ”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 “等等。

    ”王锦辉无奈地扯了扯她袖口,“你是新娘子,桃桃,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 宁桃这才记起这茬来,羞愧地红了脸。

     “我、我忘了,按你们这儿的说法,小青椒是外男了。

    ” 王锦辉愈发无奈,成亲当天,新娘子去追个外男像什么话。

     “这样吧,桃桃你在这儿等着,我追上去看看。

    ” 外男。

     外男。

     酒意已渐渐散去,常清静面色复归于苍白,握剑的手青筋寸寸突起。

     他们挨得如此之近,言谈亲密,从容地谈论起他。

     虽有关切,但话里话外却将他置于了“局外人”的地位。

     正因为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王锦辉才会如此从容,因为他对他毫无威胁。

     这幻境是如此逼真,正如梦境。

     人在梦境中,往往意识不到这是梦。

     在那之后,每一年,常清静都会去看她,沉默地隐藏着身形,握剑静立在廊下。

     他在修真界的名声越来越响,她的生活也越来越慵懒幸福。

     修真界危机四伏,暗处杀机潜藏,伴随着他名声鹊起,他不得不要花费更多的时日斩妖除魔,在各处留下几道剑气震慑群妖。

     他往往要穿行在瀚海沙漠,寸草不生的大雪原中,一去就是数月。

     一边是修真界的刀光剑影,日夜杀伐。

     一边是赌书泼茶的闲趣。

     岁月将他和她的生活分割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少。

     但每年,若得空,常清静他都会站在廊下,隐藏身形去看她。

     她只是个凡人,伴随着岁月一同成长蜕变。

     他看着少女渐渐长成了少妇,身形窈窕,她有些懒散地蹬着腿,躺在摇椅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脸蛋又长了点儿肉,笑起来更加可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王锦辉刚刚下朝,去俯身亲吻她。

     他们已经搬离了王家庵,就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年,王锦辉进京赶考,中了进士。

     他留在了京城任职,她便也搬到了京城。

     桃桃不愿意这么小就生孩子,王锦辉便由着她,他们一直到她二十八岁才有了第一个女儿,这在王锦辉的同僚中也极为罕见。

     她的女儿生得很像她。

     再后来,女儿渐渐长大成人,她又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那么早成亲。

     王锦辉干脆辞了官,带着他们四处游历。

     他去看她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取而代之的是巡视修真界四方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后来,她老了,坐在摇椅前,笑眯眯地看着孙子,鼻梁上的眼镜早就换了崭新的一副。

     她去世的时候,也是在那方小院子里,在那葡萄架下。

     她躺在摇椅上,灰白色的头发垂落在鬓角,眼睫低垂,抱着几本西洋书好像恬静地睡着了。

     他就这样在幻境中经历了她的一生,也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修为止步于通玄境,最终寿元耗尽也未能飞升,只因为剑意在这修真界留下了一笔。

     至此,他这才中梦境清醒过来。

     谁能保证“真实”的人生并非一场大梦?真真假假,庄生梦蝶,孰是孰非,无人能说得清。

     常清静微微一怔,好半天才从这一生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四周,雾气还未散去,这代表他还在这个幻境之中。

     茫茫白雾中仿佛滴入了一滴水滴,水滴入雾,周身再度漾起水波纹的光,将他一次又一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