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只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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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她瞬间被一大堆黑压压的人头推远。

     薛谨目测了一下沈凌的情况,有心放着她不管——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去帮助她的后果是什么——但收到对方懵懵懂懂下意识看过来的视线,他还是叹了口气。

     似乎遇见这个姑娘后就一直在叹气。

     默默被堵在地铁车门门口的普通男人微微动了动,极为灵活地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滑了过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类,也没有引起任何生物的注意,似乎那一刻的他位于所有生命的视觉死角。

     这诡异的一幕让人联想到穿梭在云雾与雨水之间的候鸟,或者深夜潜伏在楼道阴影里不可名状的东西。

     沈凌自然也没能注意。

     只是,当她再次去寻找薛谨时,感到周围一空,乱糟糟的两脚兽气味消失不见。

     “抱歉,沈小姐,冒犯了。

    ” 低调的猎魔人,低调地把她困在了地铁车厢的角落里。

     手臂,肩膀,因为极其克制才堪堪隔出的几厘米距离,因为极其礼貌才侧过头避免互相触碰、但却不得不轻轻拂在她耳边的呼吸。

     沈凌眨眨眼。

     她觉得耳朵有点痒,还有点想翘翘自己收起来的毛尾巴。

     “哪里冒犯了?”询问的声音小到沈凌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疑惑自己为什么突然小声说话了,又赶紧清清嗓子。

     “哪里冒犯啦?刚才出什么事了,那些人为什么要往里挤?” ……啊,对方的确不知道异性之间“冒犯”的定义来着。

     薛谨分别依次序耐心回答了这两个问题:“在陌生的异性之间,突破安全距离突兀靠近对方是很冒犯的行为。

    那些人之所以要往里挤,是因为车厢里的人太多。

    ” 哦。

     他说话时的吐气让沈凌的耳朵更痒了,她不得不抬手捂住了脑袋,防止收好的猫耳朵从头发里蹦出来。

     ……奇怪,高贵的祭司是不会因为小小的热气就破功的,露出耳朵和尾巴更是拙劣的低等生物才会犯的错误。

     “下次不要在等车的月台发呆,沈小姐。

    ”薛谨见她用毛衣袖子捂住了脑袋,以为这是对方在表示不满,“原本速度快的话是能找到座位的……但我还是很抱歉,看来你不太习惯这种拥挤吵闹的环境。

    ” “还好啦。

    ”沈凌嘀咕,“什么时候能下车?” “三站后就可以,沈小姐。

    ” 呜哇,耳朵好痒好痒,尾巴也要蹦出来了,薰衣草和雨水的气息原来会让我过敏吗? 沈凌进一步捂紧了脑袋,用力把眉毛皱成一团。

     薛谨瞥到了她不适的表情。

     ……还挺娇气。

    唉。

     这是薛谨今天第四次叹气,他放开了一只握住沈凌后方把手的手臂,在保持不碰到对方的高难度前提下把手臂折回胸前,向沈凌摊开手掌。

     “你喜欢把我的手当成钙奶小瓶子吧?那先抓着我的手指忍一会儿,马上就到站了。

    ” 唔。

     沈凌瞅瞅仆人主动伸过来的手,立刻跃跃欲试地抓住了他的手指,感到耳朵的痒意果然消下去不少。

     嗯,就是尾巴的部位更想翘出来了——但她现在正在玩仆人主动献上的玩具嘛,尾巴想翘是因为想上嘴咬咬咬,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沈凌自认这点还是明白的。

     戳一遍指关节,捏捏指骨,再握住整根手指,用扒拉他袖子的轻巧力道摇摇摇、拽拽拽。

    拽完了又继续去戳指关节,按照12345的次序周期性循环。

     玩上瘾的猫猫:“你这个超好玩哎!” 虽然不能像昨晚那样用爪垫扒拉过来放嘴里咬着玩,但用这个形态挨个戳戳拽拽也超好玩! 薛谨:“……不客气。

    ” ——在薛先生感觉自己的手彻底沦为低龄儿童的橡皮娃娃之前,地铁总算到站了。

     他默默把手抽回来,无视了沈凌赤|裸|裸的“还想玩”视线,领着这个低龄儿童走出拥挤的车厢。

     “我还想……” “你不想,沈小姐。

    ” 哦。

     沈凌颇为遗憾地跟在他后面,蠢蠢欲动的视线依旧盯着薛谨的手看。

     非常、非常好看,也非常、非常好玩的手。

     “……沈小姐,我们来随便聊点什么吧。

    ” 别再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的手看,真的。

     沈凌撇撇嘴,但考虑到晚上自己还可以过去扒拉他的手指玩(甚至直接放到嘴巴里磨磨舔舔),终于收回了目光。

     她重新回想起自己之前计划的事来。

     “阿谨,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老婆。

     ——薛先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压回去,礼貌得体地转移话题:“我想要你认真帮我选婚纱和戒指,沈小姐。

    请你走快一点。

    ” 这样啊。

     沈凌若有所思:“你说,婚纱和戒指,是用来拐骗你未来的妻子和你结婚的,对吧?” “请不要用拐骗这个词,沈小姐,是‘说服’。

    ” “嗯嗯我知道啦……那你未来的妻子是谁啊?” 不存在。

     这个悲伤抑郁的答案再次被憨厚的普通人一笔带过:“她会出现在相亲市场里的。

    总有一天。

    ” 沈凌更疑惑了:“为什么‘妻子’会出现在‘市场’里?她是一个产品吗?” 薛谨的脚步顿了顿。

     片刻后,他平静地回复:“当然,她是一个产品。

    相亲市场里的每个人都是产品。

    ” ——猎魔人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很明确:他想要婚姻,而不是爱情。

     婚姻需要性格的契合、物质基础、以及生活中彼此的理解扶持——它是一种需要经营的东西。

     相爱的人固然会缔结婚姻,但两个没有任何感情因素的人也可以缔结这玩意儿——甚至,如果这两个人彼此体贴、性格相合,他们有可能建立起比前者更稳定的婚姻。

     而爱情就极其不稳定,涉及到各种过于玄妙不可信的玩意儿……什么“缘分”“命运”“契机”…… 就薛谨本人而言,在任何与“运”这个玩意儿相关的东西上,他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况且,他的“普通人守则”并不包括“和某个对象陷入爱河”。

     任何爱情都不能被简单划进“普通”的行列里,根据薛谨长年累月的观察,普通人的爱情往往是普通生命中稀少的“不普通”。

     所以,他提前攒好了能够说服女方的钱,以满足婚姻中的物质基础,又默认了相亲市场里涉及金钱的潜规则,就自己这个“产品”的条件去找相应的“产品”。

     薛谨确信,除了不能提供给妻子“爱意”以外,他能够根据守则做到符合一个好丈夫的一切事。

     而相亲市场里,抱着“只是想和合适的对象建立稳定的家庭”想法的女性占大多数,薛谨这种“不能提供给对方爱意”的短板也不能算是对女方的不公平。

     ——说到底,他选择直接去相亲,而不是通过联谊等等方式找女朋友,就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的短板。

     和渴望爱情的女孩在一起,是对她付出的爱意的不公平。

     还不如凑在一起,成为一对互相估价后都觉得满意的“产品”。

     这样的薛谨,才会在沈凌面前如此难顶。

     这不是因为他对她一见钟情,或者短短一天的相处产生了“爱情”这种东西—— 而是因为,沈凌对他而言,是一个突然蹦出来、闪闪发光、几乎就写着“世纪大甩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