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九十九只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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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是洗过澡后与晚上休息,因为他如今避免和沈凌睡在一起,又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隐藏,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这么直接在白天见过真正的阿谨了。

     本就动人心魄的美,少年未长成的精致感,再叠加极衬他气质的重袍…… 沈凌咽咽口水,笑嘻嘻地冲他伸出手臂:“阿谨你这样真勾人。

    我好想扒你衣服玩哦。

    ” 对方停顿了一下,由站立的姿态缓缓蹲下,与她视线齐平。

     他眼睛里不含什么情绪,也没有叹气,嘴唇淡淡抿成一条直线,沈凌猜这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背着他出现在这里涉险生气了。

     ……唉,之前那句话没打岔成功啊。

     沈凌只好试着转移矛盾:“你不是也背着我突然跑到这里嘛,今天约好中午去吃牛……” “是吗。

    ” 对方终于说话了,幽幽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很宠溺,同时对她伸出手。

     “来吧,凌凌,我先扶你起来。

    看你摔的,这么莽撞还敢跑到廷议会来。

    ” 沈凌一愣。

     ……阿谨,什么时候知道廷议会了? 不对不对,阿谨什么都知道,能辨认出回廊里的方位也不古怪吧。

     “凌凌,听话。

    快起来,别在地上趴着。

    ” 哦。

     沈凌向来很听薛谨的话,所以一头雾水的她还是选择把问题抛到脑后。

     她搭上他的手心,只觉得一片温热。

     ——这是有温度的触碰。

     ——这不是不能给她拥抱的那个阿谨。

     这份温度火焰般从她的手掌一路烧进神经,烧得沈凌脑子一片空白,烧得她背后炸出一层冷汗。

     她本应感到欣喜,可此刻…… 怎么突然害怕起来了? “阿谨。

    ” 沈凌喃喃道,“你怎么突然有温度了?” 对方拍拍她蹭上灰的裤子,又理理她摔乱的发型。

     温热的指尖穿过她的头发,滑下她的耳朵,停在她滑嫩白皙的颈旁。

     沈凌脖子上挂着的那只收音机是古董旧货,这衬得她皮肤格外白,看在他眼里也十分格格不入。

     “怎么又去捡了垃圾?”他摇摇头,“听话,把这东西取下来,凌凌,我带你去吃午饭。

    ” 【之前别人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这是一件包含着祝福的礼物。

    】 沈凌不动了,沈凌缓缓把搭在他手上的爪子抽出来。

     “你干嘛要这样?” 她小声说,“你干嘛要这么明显地向我表示你不是阿谨?你就是阿谨。

    你又是在乱生什么气?” 对方缓慢地眨眨眼睛。

     “我没有呀,凌凌。

    ” 沈凌感受着他温热的指尖在自己颈侧滑动。

     缓缓滑动,又像珍爱的抚摸,又像勒紧前的安抚。

     “来,把这个东西从你脖子上丢掉,我们去吃午饭吧。

    ” 这就是阿谨。

     她不明白。

     沈凌的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某个点着红烛的画面,身着婚服的阿谨看上去打算绞死自己;一会儿又是寂静杂乱的房间,睫毛间搔着水晶串的阿谨敛眉伏案,半晌从长桌的抽屉里拿出两支糖葫芦来。

     这些画面她都不曾见过,却分外熟悉。

     这些画面里的阿谨,都是眼前阿谨的年龄。

     半大的少年,美艳又宁静…… 沈凌在恍惚中作出了回答。

     她紧紧抱住了收音机,一如三年来每天的夜晚。

     “不。

    ” “……唉。

    凌凌,你不乖了。

    ” 摩挲着她侧颈的手,猛地张开、收紧:“那我只能在解决莽莽撞撞的你之前,尽可能地得到一些我需要知道的信息了。

    ” 沈凌的喉咙被用力捏在一起,她张张嘴,没有任何反抗,似乎还想说什么。

     “现在我知道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没有温度,只是极易碎的活死人。

    ” 他另一只手简单粗暴地锤上沈凌脖间的收音机,把音箱的位置砸了个稀巴烂,连同沈凌的胸口也被砸陷了一块,露出可怕的白骨,“而且我还知道你戴着的这个东西很重要,所以有必要立刻毁掉。

    ” 血沫涌上来。

     又被勒紧的喉管堵住。

     沈凌的脸色逐渐发青。

     被砸陷的胸口里跳动声慢慢微弱。

     “很难受吗?” 他柔声问,“后不后悔对我伸出手?总是这么蠢,凌凌。

    ” 【无论如何,真正的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 ……对的。

     阿谨永远不会真正伤害她。

     即便是那个点满红烛的奇异画面,勒紧她的红色阿谨也在最后放松了手指。

     阿谨不会…… “不……” 她终于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面前美貌的少年愣了愣,侧耳去听。

     “不甘……” 沈凌挣扎起来,用力挥舞着双臂,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脸。

     ——只是轻轻一小划,那里却像被刀片砍断一般,溅出极浓稠的——那不是血,那是暗红的恶心的碎片—— 沈凌心中大定。

     她的指甲和牙齿永远不会伤害薛谨,如果能够伤害,那么这个东西绝不是薛谨。

     可这个东西就是和她的阿谨一模一样,这个东西和她的阿谨没有区别,只除了温度与—— “不甘心。

    ” 沈凌说完了那三个字,指甲毫不留情地划开掐住自己的东西。

     后者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血腥地被炸开,一如她过去用指甲划开的生命——事实上,当沈凌念出那三个字时,他就晃了晃,变成一缕模糊的烟,缓缓散去。

     沈凌重新跌落在地,因为之前的窒息感,她抚着胸口咳了好一会儿。

     收音机完好无损,胸口也没有破开,颈上没有手指印。

     刚才的那个东西是阿谨没错,但不是实体的阿谨,不是独立的阿谨,不是完整的阿谨,是…… 是在长廊里呼唤她的某片幻象。

     【不甘心。

    】 【不甘心。

    】 【不甘心。

    】 ……这个耳熟的少年嗓音,就是阿谨。

    她一开始就该发现的。

     阿谨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自己,阿谨抽泣着低喃这三个字,告诉了她破解这片幻象的钥匙,从而将她带到了…… 沈凌抬起眼。

     她面前,不知何时,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死寂回廊,已经变成了一片宽阔的广场。

     广场里黑色的、密密匝匝的人拥挤在一起,热闹地说着什么,而她只是伏在地上的一抹虚影。

     ……带到了这里。

     带到了能告诉她真相的地方。

     沈凌喘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嗓子里隐约的痛感终于消失了,才撑住膝盖站起来。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她必须做好准备,第一个试图直接杀死她的幻象就说明了这地方极其危险。

     如果那时她被幻象阿谨杀死了,沈凌猜,那大概就是直接回到现实的长廊里,根本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就连幻象也在急切地向她暗示他身份的不对劲,从一开口就故意犯错,简直是逼着她去怀疑他,激怒他—— 为什么? 阿谨不想让她来这里? 不不不,她的那个戴戒指的阿谨现在应该还在酒店里……那就是,某种属于阿谨的意识,不想让她出现在这里? 考虑到自己误入之前位于接近廷议会的位置,结合黎敬雪提出的疑点……难道,那个廷议会主席手里有阿谨的一部分意识?或者他把阿谨的一部分意识封存在那条长廊里了?为什么? 沈凌越想越乱,她本就不擅长捋清这些难题,索性甩甩脑袋决定不捋了,收集信息后直接出去问自己的阿谨。

     于是她左右打量了一番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

     一个挤满人的广场,广场入口处有一座小桥,小桥远处一道河堤,河堤上有一间小小的八角亭,八角亭上挂着一串串的白铃铛。

     沈凌一愣。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走到那座桥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

     【我现在所待的地方很喜欢放烟花,每天的祭典都会在桥上燃放烟花,掉落的焰火会降在水面上。

    还有一道河堤,河堤上有一间小小的八角亭,坐在上面既能看见烟花,也能看见月亮。

    】 可是这座桥的上空没有烟花呀,河面也没有掉落的焰火。

     【八角亭上会挂满五颜六色的铃铛。

    铃铛的材质不算好,颜色都是小孩用浆果和树叶乱涂的,所以一下雨就会掉色。

    】 可那边的八角亭上也没有五颜六色的铃铛,全部都是白色的铃铛,还有红色的…… 沈凌又走近了一点,看清楚了八角亭上悬挂的东西,脑子嗡嗡作响。

     白色的铃铛。

     白色的、用细小的鸟骨做的小铃铛。

     那些鸟骨很轻,大小玲珑,正正好好适合支撑一只紫色的小鸡崽蹦蹦跳跳——就是沈凌最喜欢一起玩的那只毛茸茸小鸡,她和他在一起互相蹭了那么多次,她清楚他骨头的形状与大小。

     而串起铃铛的长绳是红色的,悬挂在那里,打结的绳子末梢往下滴着红色的血,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八角亭下,以及河堤上。

     因为被风吹起的时候,铃铛会晃荡,被染红的绳子也会晃荡。

     而如果下了雨…… 【但是这里的雨一向很和缓,成线的雨只会一点点把颜料晕开,再融在每一粒雨珠里滴下来。

    这个时候可以藏在桥洞里仰头去看河堤上的八角亭,你会看到一粒粒彩虹糖一样坠进水面的小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