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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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这人呢,一向朋友至上,别人吃尽兴了他就尽兴,但谢琢会记得他什么菜过敏,也让老板为他少放一点辣。

     全部都是理所应当的周到。

     她并不是特别的。

     如果她勉强算他的朋友,也只是在边缘那一圈游荡吧。

     「浮想联翩是我最擅长的本事,我可以一个人就经历热恋与失恋。

     浅浅的交集是沾了哥哥的光,如果不是这点关联,他大概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

     我并不想奢求结果,我得这样提醒着自己,否则时时刻刻心有不甘,总想要再接近一点。

     暗恋一个人的时候,最大的错觉,是他也为你而动心。

     那都是我自以为是的修饰。

     而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错觉也很甜蜜。

     这种甜,类似于今天好冷,不想起床,但一想到很快就会见到新一天的他,我会甘之如饴地奔赴校园。

    」 …… 五六月份,平江进入雨季。

     语数外加物化两门选修的课程也迅速恢复了,每天开始重复枯燥的生活。

     苏玉有时发呆,在草稿纸上写一个x,又写一个z,再飞快划掉,笔端无头绪地乱抹,最终将厚重的心事涂成两个黑黢黢的圆圈。

     班级的座位每两周更换一次,整个组一起换,她坐到中间的话,跟谢琢的距离可以被拉近到只隔一个走道。

     稍微近一些。

     虽然只是稍微,但是她很期待。

     林飞抽空给他们开了班会,这回是真的开启高考动员会了。

     他给每人发一张便签,让他们写下理想的大学,即将张贴到黑板报旁边的布告栏。

     文若敏思索着,拿笔头敲一敲下巴,久久没下笔:“好想知道我男神去哪里啊。

    ” 关于文若敏的男神,苏玉略有耳闻,是高三的一个学长,成绩挺好的,不过那男神的帅气具有主观性,苏玉每次点头说帅,都是在昧着良心打配合。

     苏玉没有犹豫,在便利贴上写下了自己理想的学校,一边写字,一边问她:“你要去找他吗?” 文若敏说:“不知道呢,我觉得他会去省城或者申城,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去省城吧?” 苏玉点头:“我会。

    ” 省城离平江近,高校多,选择多。

    陈澜和苏临也支持她报考那边的学校。

     文若敏紧接着又给苏玉出难题:“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想和他去到一个城市吗?” 苏玉提起笔尖,看春风把笔墨吹干。

     怎么回答呢?她连喜欢的人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林飞发下便签之后,班里的同学都在交头接耳,都在讨论将来彼此会去向何方。

     而这间教室里,无论具体的人如何选择,14班的结局一定是天南地北。

     苏玉想知道,又没那么想知道。

     掀开他的谜底,大概率留给她的答案,是遗憾。

     最后,文若敏决定考师范,她的气质很适合当老师。

     苏玉写了一所本省的985高校,她知道江萌也想考这个学校—— 严格来说,是她的家人希望她考上,接着按部就班走好他们给她规划的人生路线,进体制,当老师。

     江萌还在抗争与妥协之间做着自我博弈。

     宋子悬对最高学府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

     昨天的体育课,苏玉请教了体育科代表徐一尘,到底怎么扔实心球才能扔得远?随后她惊喜地评价他身姿矫健。

     下课后,苏玉帮他收了球,徐一尘向她透露,他会去离家乡很远的地方读军校,然后腼腆地笑着问她,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当兵? 苏玉不由地想起,她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他母亲的事,她想象着他妈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大概和徐一尘十分类似的外形气质,沉默而努力地过完了一生。

     她鼓励他说: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他想考去的星城虽然不近,但好歹也在南方。

     至于陈迹舟,苏玉不知道,也不必猜。

     如果他们班也有这项活动,陈迹舟大概率会交白卷。

    他早早地摆脱了优绩主义,往哪个方向走都是好人生。

     苏玉在文若敏的问题里沉默了片刻,她低着头看着语文真题卷上的“拒绝平庸”四个字。

     那是他们要用三年青春去攻克的难题,仿佛成败在此一举。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想和他去到一个城市吗? 最后,苏玉说:“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 放学后,班里只剩打扫卫生的同学,宋子悬擦着黑板,在改动高考倒计时的天数。

     过完这个暑假,高三就要来了。

     在贴满梦想的布告栏前,苏玉最终看到了谢琢的理想院校。

     是一所美国的高校。

     夏天的风卷到脚边。

     苏玉偷偷地看着他的字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她注意到,那天班会结束,他是最后一个把便签贴上墙的,没有多余的动作,找完空位,贴好就走了。

     谢琢丝毫不想知道别人的去向,不会看八卦似的在那里停留。

     自然,他也不在乎她去哪里。

     回去之后,苏玉搜了搜那个学校,地图上显示,距离平江11507公里。

     那天的日记本上,她只写了五个数字和一个单位,前所未有地惜字如金,因为在此之外,一切赘述都苍白。

     几乎一整页的空白被掀过去,压进了陈旧斑驳的梅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