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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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玉没有说话。

     江萌问她:“什么时候才会好?” 苏玉沉默了好久,告诉她:“会过去的。

    ” 她很想说,下次一定会考好的,题目会解开的,分数会及格的,心仪的大学会向你招手,你会如愿以偿地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苏玉是真的想安慰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就全都随风散了。

     她什么鼓励都不想说了,仿佛在女孩潮湿的眼里浸润过的莹润嗓音,开口便道:“江萌,你一定要幸福。

    ” 公交围着城市不紧不慢地转着。

     窗外,冬天来了。

     高三同学生因为早恋被处分这事还是传开了。

     甚至上级还给班主任组织了会议,说要严抓这方面的工作。

     林飞一向最守本分,为这事,他那天拦住了去办公室领卷子的宋子悬,开门见山地问他:“你跟苏玉最近走得有点儿近啊?” 宋子悬都被他问傻了:“老师,还不允许大家有点同学情了?” “你俩演那什么话剧,我都听说了。

    ” “那上学期的事了啊,语文老师的任务,我又不是头一回演。

    ” 宋子悬是真的坦坦荡荡,镜片下的双眸很是无辜,整个人从眼神到举止没半点春心萌动的迹象。

     他这人可能开化有点儿晚。

     林飞对他和苏玉都挺放心的,于是拍拍他,压着嗓音说:“这两天学校抓这个,别给我找事。

    ” 宋子悬失笑:“我哪有心情搞这些,学习还焦头烂额呢。

    ” “也别太焦太烂,松松弦,适当放松,下去跟他们打打球。

    ” “好。

    ” 林飞小声:“你要是看班上谁不对劲,在那卿卿我我的,就提醒提醒,老师也怕被抓小辫子,知道吧。

    ” 他笑着点头:“知道。

    ” 下一节是班会课,林飞跟宋子悬一路说话,一路回到了教室。

     林飞打开投影仪,给他们展示了去年的一分一段表。

     数字代表着的都是人数,对新一届来说没有具体的参考价值,但让他们直观地感受到残酷,什么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底下嘘声一片。

     看完后,纸被抽走,林飞言简意赅地提了一下10班早恋事件。

     高中早恋的人不算少,不过让教导主任抓到通报批评就太难看了。

     “最近你们可能也听说了,吴主任在晚自习下课巡逻的时候,看到10班两个同学,男同学女同学在操场——鬼头鬼脑的,啊,不知检点,不知道搞什么东西……” 他的措辞实在好笑,底下同学窃窃私语起来。

     “不要笑啊,丢不丢脸?你们自己想想看丢不丢脸?” 林飞敲敲桌子:“我在这立个规矩,这种事不允许在我们班发生。

    要是让我知道我们班同学早恋,我请你立刻收拾东西,直接回家,好好谈你的恋爱去,不要来上课,不要高考了,好吧?!” “总之,不允许任何人影响班级的风气,我只警告这一次。

    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风声,都给我提着书包滚蛋。

    ” “下课!” 班会课也是用来做题的,苏玉压根没怎么听林飞说的话,一直奋笔疾书。

     等她解完一道大题,看向窗外,高三的校园已然一片萧条。

     12月,平江下了一场轻轻的雪。

     时间随着雪水沉默而缓慢地消融,在枕水人家宁静的瓦檐。

     教室连课间都变得闷沉,趴倒一片。

    大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徐一尘会在午后的微弱日光里撑着腮发呆,思念那只闯进逢魔时刻的蝴蝶,他不知道要怎么度过第一个没有妈妈的冬天。

     陈迹舟照常自由散漫地出入,不为成绩烦忧。

     不过再活力无限的人也需要冬眠,他减少了窜班找人玩的频率,大多数时间窝在座位上睡觉,让羽绒服的兜帽盖住他正在生长的头发。

     宋子悬把苏玉送他的书签放在笔盒里,每每打开都能看到的地方。

    他重整旗鼓,在场场考试里继续拔得头筹,也继续当好一个鞠躬尽瘁的班长。

     江萌流着眼泪问她“什么时候才会好”,她终于放下那些时机错误的热爱,走进一个死气沉沉的考场,拿到一份让父母亮眼的分数。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岁的时光是如此的煎熬。

     谢琢仍然住在苏玉的眼睛里。

     她看不到自己的形状,但被爱的人光芒万丈。

     自打乔雨灵毕业之后,学校广播台就换了新人,放学铃更换了一批高考励志歌曲,在校园里再也听不到伤感的情情爱爱了。

     不过那一天,很特别的夜晚,苏玉听到了一首Coldplay的歌曲。

     迎着飘零的雪花,她走在人群中。

     下课的人潮里,苏玉低着头往前,沉默地回想今天的课业。

     如果暗恋的厚度分等级,苏玉此刻练到了很深层的功力,她已经不需要为了找谢琢而找谢琢。

     只要一抬头,他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她的眼中。

     她的眼睛成了机械流转的追光,不需要理由和理性地追随着他,同样,也不需要目的。

     只是看着。

     看一眼都满足。

     那些人流瞬间都成为被雾化的背景。

     高挑干净的男孩子,颀长的身形就像修竹一样挺拔坚定。

    在纷纷扬扬的雪中,他的气质更添凉意。

     苏玉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走。

     然后,谢琢突然回了头。

     苏玉心跳停了一秒。

     ——不过,他不是为了看她,而是因为有个女孩子喊住了他。

     苏玉放慢脚步,看着他从对方手里接过一封信。

     递过信的女孩子立刻害羞着,小碎步跑远了。

     因为这顺其自然地回眸,谢琢再抬眼时,还是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的苏玉。

     熙攘的人群那么的嘈杂,谢琢的视线穿过他们,直直地看到她的身上。

     他没有回视太久,收回了目光,却也没有急着往前,而是抬头看起了路灯之下飞舞的雪花。

     没有混着雨的片状雪,轻盈而寒冷,不是在下落,而似在飞旋。

     他仰起头,在那棵香樟树下,像在安宁地赏雪。

     广播站里的歌,在分外应景地唱道: Nobodysaiditwaseasy Nooneeversaiditwouldbesohard I'mgoingbacktothestart (没有人说过诀别很简单 却也没有人说过是如此的难以割舍 现在我要回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