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焦土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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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死寂是相对的。

    只是那种能将人灵魂都撕裂的炮火轰鸣短暂地消失了,被一种更沉重、更混沌的轰鸣取代——那是无数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濒死者气管被鲜血堵塞的嗬嗬声、碎石泥土仍在簌簌滑落的沙沙声,以及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在碎裂胸腔里疯狂撞击太阳穴的沉闷回响。

     陈锋艰难地睁开被血和泥土糊住的右眼(左眼彻底失明,剧痛难忍),视野里是一片旋转、扭曲、猩红与漆黑交织的混沌。

    他试着动一下手指,剧痛立刻从碎裂的右肩传来,提醒自己还活着。

    身下是滚烫的泥土,混杂着某种粘稠温热的液体——是自己吐出的血?还是哪个战士飞溅的内脏碎块? 他试着撑起身体。

     咔嚓!肋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又重重摔回泥泞。

    肺部像是被塞满了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

    重炮!绝对是105mm以上的重炮!高地的核心区域被犁开了!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冒着滚滚黑烟的弹坑。

     目光所及,一片人间地狱。

     巨大的弹坑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吞噬了他刚才指挥的位置,也吞噬了迫击炮阵地的最后一点痕迹。

    张营副、几个炮手、周围的警卫…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几缕焦黑的布片和一摊摊难以名状的、如同被重锤反复砸过的血肉泥浆,散发着刺鼻的皮肉焦糊味。

    扭曲变形的迫击炮管像枯树枝般散落在坑边。

    整个高地似乎被硬生生削平了一层! “老王…”他下意识地寻找王胡子的方向。

    那个魁梧的身影倒在不远处一个被炸塌的机枪掩体旁,半截身子埋在碎石下,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血正汩汩地涌出。

    他双目圆睁,布满血丝,右手却依然死死攥着那挺歪把子机枪的枪柄,枪管被炸得扭曲。

    牺牲前一刻,他依然在操控那挺给敌人带来巨大杀伤的凶器。

     泪水混合着血水从陈锋仅存的右眼涌出,火辣辣地疼。

    但他甚至来不及悲伤。

    高地侧翼,那被凝固汽油灼烧过的地方,焦黑的尸体扭曲粘连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无声地控诉着非人的暴行。

    几个被火焰舔舐过、侥幸未死但皮开肉绽、面目全非的战士躺在地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每一次细微的抽动都带下大块焦黑的皮肉。

     活着的人呢? 能动的战士不足二十人!大多伤痕累累!几个仅存的军官(一个排长被炸断腿,一个班长半边脸血肉模糊)正挣扎着指挥残兵。

     “稳住…没死的,都…都给我爬起来…”一个满身是血、头上裹着渗血纱布的军官(好像是原东北军的一个连长,被救上来的)声音嘶哑地喊着,努力想将一挺被炸歪的捷克式拖起来。

     但鬼子的进攻并未停歇!更可怕的是,刚才那迫击炮弹临死一击似乎奏效了! 高地坡下,日军混乱一片!那辆被命中的装甲指挥车(或者高级军官乘坐的铁盒子)彻底被火焰吞噬,浓烟滚滚!进攻的集群似乎失去了明确的指挥和协同!几辆坦克(包括那辆九七式中型)都停在原地,炮塔转动混乱,步兵冲锋的队伍也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和分散! 战机稍纵即逝!是回光返照还是绝地反击! “还有…还有能动弹的兄弟!”陈锋猛地爆发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