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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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下,阳光刺眼。

     苏甯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

     明明那么多人知道他们是兄妹,男人却依然旁若无人地去牵女孩的手,好像根本不担心会被记者拍到。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哑然失笑,轻声喃喃:“他竟然连他自己会不会进去坐牢都不关心了。

    ” 区区一两个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珍贵的是他的时间。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一场会面,他却留下来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邵应沉默不言,许久后转身上了车:“证监会没有证据,暂时不会有事。

    ” 跟在顾宴朝身边这么多年,他怎么会看不出,男人是在弥补。

     那几年追名逐利,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赚钱上,怎么爬得更高,没人不喜欢权利和金钱的滋味,尝过了就会变得贪婪,想要的更多。

    他因为那些,忽略了她。

    他从来没否认过自己的野心和自私。

     他在和人通宵派对,应酬,那些个寂静的深夜里,都是顾袅一个人在家。

     她等着,盼着他回来,因为在这里她再也没有其他依靠。

     空荡荡的房子,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冰冷的囚笼。

    从前的笼子是父亲给的,后来是顾宴朝给的。

     他们都做了一样的事,给她优渥的生活,却从不问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在哪天,她突然醒悟过来,不想等了,于是就走了。

     苏甯垂下眼睛,攥紧了手心,忽然失笑:“我还以为他没有心。

    ” 是三年前,她第一天入职的那天,华尔街名声最响亮的对冲基金门外,一对母子在门口哭闹,是公司上一个已经入狱的合伙人的家人,肝肠寸断地乞求男人原谅自己丈夫的背叛。

     她站在最近的位置,听清了男人对他们说的话。

     他说,如果他们再闹下去,他会让她的丈夫坐更久的牢。

     哭闹声果然停止了,苏甯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个俊美,又如魔鬼一样冷酷的男人走进公司大门。

     四年时间,他让自己从身无分文到身家百亿美金。

    他连怜悯心都没有,没有软肋,怎么会被人轻易打败。

     女人温柔娴静的面容突然出现一丝裂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知道她母亲现在的丈夫是谁,如果她第二次为了别人背叛他,他会被终生禁止交易,还可能去坐牢....” 话没说完就被邵应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不会。

    ” 迎着她震动的目光,男人面容冷静,看着她又重复一遍:“她不会。

    ” - 馆内被清了场,空旷而幽静,一束束暗光从穹顶洒下,营造出独有的庄重肃穆感。

     顾袅想挣开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最后只能作罢,任由他牵着。

     幸好这里今天没有其他游客,不用担心会被人拍到发到网络上。

     明明都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事,她却还是不习惯与他这样,在公共场合下的靠近。

     像是情侣约会才会做的事情,不该出现在他们身上。

     他个子比她高出太多,迈出的步子也比她大,顾袅只能快步被他拉着才勉强跟上。

     他没做过这种事,也生疏。

    平日里更习惯了主导一切,事事以自己为先。

     刚走了两步,男人才意识到什么,脚步慢了下来,侧过眼来看她。

     视线措不及防在空气里相撞,像是触了电,顾袅指尖蓦地一缩,在他的掌心不小心轻划过。

     反应过来,她呼吸一滞,挣开他的手。

    这回男人终于任由她挣开了。

     手心微微出了汗,还有些发痒,她抿紧唇,想到他其实没什么耐心,对这些所谓的艺术嗤之以鼻,他最一向会装了。

     那时候在秦家,他也能为了活命忍辱负重,对她更温柔些。

     现在恐怕也是,他做什么事都不单纯。

     顾袅想了想,故意放慢了脚步,在每幅画前停留的时间更长。

     她微微弯下腰,目光把下面的英文介绍每行字都仔细读了一遍,拿出了比在学校看文献还认真的态度。

     温热的气息忽然落在头顶,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在耳边。

     “有这么好看?” 心跳忽然乱了一拍,一抬眼,就看见面前的画作里倒映出来男人的面容。

     她故作镇定地点头,耳根却隐隐发热:“嗯。

    ” 顾袅听见他笑了一声,直起身来。

     他也没戳穿她那点小心思,慢慢在后面跟着她。

     就这样逛了两个展区,电话震动声忽然响起,男人的眉心不耐烦地蹙起,只能先松开她的手,走到一旁接起。

     顾袅也终于找到了一直想看的那幅画,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放下手机,她的目光依然落在画上,玻璃防护层倒映出来后面男人的身影。

     顾袅的注意力不知何时从画上移到了他的身上,下意识忘了眨眼。

     他就那么随意站在那,似乎周围再庄严肃穆的氛围也被他身上的气场压了下去。

     他当真长得好看,面庞深邃,轮廓立体,找不到死角。

    不笑的时候冷淡,眼尾微微上挑时,就会流泻出邪气来。

     好像和她十三岁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差不多,除了五官眉眼更深邃。

     他真的有很多面,一面会粗暴强迫她,欺负她,可一面又会像现在这样。

     就在她出神时,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见她盯着一直面前的画,顾宴朝挑了挑眉。

     “喜欢就买回去。

    ” 那随意又漫不经心的语气,不像在博物馆,倒像是在菜市场,哪有人像他这样?未免太挥霍无度了。

    何况博物馆里摆着的画哪有那么好买? 顾袅听得拧了拧眉,不太赞同地说:“还会有别人想来看的。

    ” 喜欢又不是一定要占有。

     虽然她喜欢这幅画,可看过几眼也就够了,不代表她就一定要让它属于自己。

     顾袅忽然见他狭长的眼微眯,唇线抿紧,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

     顿了顿,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又突然变了脸。

     纵然她刚才没把话说完,他也猜到了她想说的是什么。

     他们的三观就不同,她是大多数的正常人,他则是少部分人。

    显然在他的法 则里,喜欢什么就要去抢,就像他想方设法地把她绑了回来,强迫她留在他身边。

     虽然知道他是想多了,但顾袅也不知道要怎样解释。

     何况他这种极端偏执的性子本来就是不好的,是典型的病态心理,但他自己显然不这么觉得。

     察觉到刚才还和谐温馨的气氛顷刻间冷了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看到了想看的画,顾袅再没什么遗憾。

     男人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公司还是哪里,顾袅则被司机送回了家。

     她回家后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