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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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息棠话音落下,原本正看着赤羽君的仙妖都向她望了过来,脸上纷纷现出迟疑之色。

     她是谁? 息棠无意解释自己的身份,她抬步向前,不过瞬息,身形便已经出现在陵昭面前。

     还没弄清眼前是什么情况,但见息棠也在这里,陵昭下意识松了口气,仰头向她傻笑起来,引得息棠眼底也现出两分笑意。

     他每次现身的时机,都真是别出心裁。

     这究竟是运气太差,还是好过了头?她想。

     若说差,凤族仅存的一枚天曜火魄,最后却是落到了他身上。

    若说好,偏又在满岁宴上暴露了情况,险些要被当场抽去神魂——好在,息棠也在场。

     既然她在,运气好或是不好,也就不重要了。

     息棠示意陵昭起身,右手按在他肩头,无形灵力流转,他身上火焰随之尽数湮熄。

     正当陵昭担心自己会走光的时候,息棠微挑指尖,便有一身素白法衣穿在了他身上。

     还好还好,陵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毕竟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也是要脸的。

     灵力流经陵昭体内,息棠按在他肩头的手微顿,这是…… 抬目扫过周围,她收回手,如今显然不是深究陵昭体内异样的好时机。

     也是在此时,眼见息棠逼退赤羽君,在场凤族大都沉下了脸,神情难看。

     虽不知息棠是什么身份,但凤族将这场满岁宴办得赫赫扬扬,不仅是为赤羽君颜面,更是为宣扬凤族威势,如今却被息棠毁去了局面,他们如何能高兴。

     门下弟子窃夺了天曜火魄,她还敢如此态度,真当凤族可欺不成?! 面有不忿的凤族族老将目光投向凤皇,坐在主位的凤皇却默然无言,一时不见有什么反应。

     息棠为陵昭借浴火池的事,凝光早已告知过凤皇,不过她并未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随口应了。

     深吸一口气,凤皇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她倒是希望自己没猜到。

     事不关己,赴宴仙妖倒是难以体会在场凤族的心情,只管议论起息棠到底是谁。

     依照座次,她不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但从息棠随手掷出玉盏便能逼退赤羽君来看,她的修为只怕更在这位赤羽氏主君之上。

     有这等修为,又怎么可能在天上地下寂寂无名? “观她身上气息,似是草木生灵?”方才与息棠坐得很近的散仙开口,低声向身旁友人道。

     但仅凭这一点,尚且不足以分辨息棠身份,任他们将诸天有些声名的草木仙灵数了个遍,都没数出她可能是谁。

     诸多席案当中,被茶水淋了一脸的赤羽君与息棠相持对峙,神情在暴怒后显出非比寻常的阴鸷。

     他身居高位日久,又怎么能忍得下这样的气。

     磅礴灵力爆发,没有问过凤皇如何,赤羽君径直向息棠袭来,身后幻化出巨大的凤凰虚影。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认为天上地下值得忌惮的存在已经不多,而眼前的息棠并不在其中。

     翎羽如同点燃的火焰,凤凰振翅而来,口中发出尖锐唳啸,划破云霄。

     周围温度陡然升高,凤凰所过之处,簇簇火焰掉落,像是要将一切都点燃。

     息棠没有动,禁制章纹在她脚下延伸,气浪形成旋涡,与扑逐而下的凤凰相持。

    力量碰撞,半空中爆发出刺目灵光,令周围仙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也就在这一刻,凛冽如霜雪的力量加入战团,在赤羽君身后,白发神族悍然出手,灵力化作刀锋劈落。

     “侍黎神尊——” 振袖而起的,正是侍黎。

     他既然应下了要收赤羽君幼子为徒,又怎么能坐视天曜火魄落在陵昭手中。

     “既然侍黎神尊出手,胜负看来已经定下。

    ” 诸多仙妖皆作如此想,毕竟,传闻侍黎已有与上神当面而不败的实力,就算是凤皇,修为也并不如他。

     由赤羽君灵力所化的凤凰有了溃散迹象,息棠脚下禁制也生出裂痕,随着侍黎刀锋向她落下,这道禁制终于到了强弩之末,轰然破碎,化作无数灵光飞散。

     “师父……”陵昭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喊打喊杀,但这些仙神好像都很厉害,比他从前见过的都要厉害。

     “你把我交出去好了。

    ”他低声道。

     这次,他们显然是冲自己来的。

     听他这样说,息棠笑了声,风轻云淡道:“怕什么。

    ” 说着,她抬眸,正对上了侍黎目光。

     那分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却叫白发神族觉出异样熟悉,他心中重重一跳。

     目光交错的瞬间,息棠以琼玉花枝变出的化身终于在庞大灵力冲击下崩溃,陵昭下意识想抓住她的袖子,手中却扑了空,脸上露出无言惶惑。

     就算相处时间不长,息棠待他的好却毋庸置疑,如今以为她被自己害死,陵昭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还回不过神来。

     他身周腾起稀薄灰雾。

     灵光飞散,只余一滴灿金鲜血漂浮在空中,散发着隐隐威压。

     望着这一幕,侍黎瞳孔微缩。

    他面沉如水,竟是不能再安坐,飞身上前,趁势要取陵昭神魂。

     既然已经动了手,又怎么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我不是说过,要动他,需先问过我。

    ” 息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语气并不如何凌厉,却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以灿金鲜血为中心,繁复章纹向周围延伸,徐徐转动。

     虚空界隙被撕裂,刹那间,令在场神魔都感到悚然的威压降临。

     在感知到威压时,诸多仙妖恍惚生出种喘不过气的错觉,尤其像炎遗这等境界低微的寻常妖族,连坐直身的力气也不剩。

     “上神……”上首凤族族老喃喃道,彻底变了脸色。

     时至如今,天下尚存于世的上神,不过只剩寥寥几位。

     也只有到了上神境,方能如日月不朽。

     而今现身丹穴山的,是哪位上神? 素白袍袖在气浪中翻振,层叠薄纱上光华流转,像是将月辉织进裙裳。

    息棠浮在空中,身体仿佛轻若无物。

     长发垂落,她脸上噙着笑,却莫名更显出孤高。

     息棠与身为天君的幼弟苍溟同母所出,容貌多有相似,尤其一双眼睛。

    只是这双眼睛放在苍溟脸上显得风流多情,放在她身上,却显出堪破世情的凉薄。

     天君苍溟素有姿容殊丽之称,但对于息棠的容貌,不知为何,却少有敢作评价者。

     还以为自己害死了息棠的陵昭伤心到一半,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有些傻眼。

     直到那滴神血融入息棠眉心,他也迟迟没反应过来。

     他一直唤作师父的竟然是传闻中的上神—— 这怎么可能?! 便是话本中,也不敢这么写吧。

     一心要取陵昭神魂的侍黎已经逼近眼前,息棠横起随手自丹羲境竹林折下的那截青竹,在身形交汇前,两道灵力便于空中相撞。

     风烟四起,气浪中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令修为不足的仙妖气血翻滚,久久不能平息。

     风浪中,侍黎不退反进,欺身向息棠前来,气势更显锐意。

     他当然知道息棠是谁,但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没有就这么收手放弃的打算。

     对于这一点,息棠并不觉得怎么意外。

     她和侍黎,也算得上老相识了,不过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种。

     天族侍黎神尊,自少时便跟随在神秀的女儿身边。

     “被世人夸赞两句,便忘了自己从前是如何输的?”息棠笑着,眼底透出彻骨冷意。

     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手中青竹已经抵在侍黎心口。

     这么多年过去,曾经追随神秀的余党竟是还未死心。

    侍黎收赤羽君幼子入门下,图谋的又何止是个将来有望上神的弟子。

     他大约已经忘了,当年是怎么败在她手中。

     青竹点在心口,白发神族的身体被震退数丈,去势仍旧不减。

    周身灵力震荡,他拂袖旋身,化解去势向下,以右手撑地,终于稳住了身形,神情显出异样冷厉。

     抬头的瞬间,他身周流动的风忽然变得迅疾,化作最锐利的锋刃,尽数卷向息棠。

     不见她如何动作,这些风刃便在到了面前时化作和缓微风,扬起一角袍袖。

     顺着那缕掠过的风,侍黎转瞬出现在息棠身后,她抬手,青竹挡下如雷霆忽至的一击。

     息棠回眸,侍黎以右手与她相抗,而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繁复章纹瞬息展开,化作囚笼,要将她留在原地。

     只要能困住她一息,便已经足够。

     因为,能出手的,并不止侍黎。

     就在这一刹,蛰伏在侧的赤羽君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手中直取陵昭。

     就算他连日来修为长进了不少,在活了这么多年的赤羽君面前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周身气机被封锁,陵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危亡之际,他头顶草叶动了动,泄露出一丝危险气息,难以被探知的稀薄灰雾游走,将要显露出形迹。

     注意到赤羽君动向,凝光按住桌案,坐正了身,手中酝酿起灵力。

    既是她的图谋,总没有真让陵昭出了事的道理。

     相比之下,景濯却是安坐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