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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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知觉,却依旧踩着覆满积雪的河岸,号子声穿透凛冽寒风,纤绳深深勒进肩头,在棉衣上磨出片片血痕。

     北方大地,布政使衙门灯火彻夜通明,文吏们手持朱砂笔,在泛黄的公文上圈点征调数字,笔尖在羊皮纸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

     济南府衙前,几个里正裹着破旧棉袍,对着摊在雪地上的壮丁名册愁眉苦脸,呼出的白气在烛火上凝成霜花。

     北方各省都司营地内,铜角号声撕裂寒夜。

    身着锁子甲的军官们举着火把,火苗在冰棱间跳跃,将核验兵符的影子投映在营帐帆布上。

     “三营将士听令,卯时开拔!"指挥佥事的吼声惊飞树梢寒鸦,士兵们裹紧缀满补丁的破皮袄,在风雪中捆扎行囊。

    角落里,一个无名新兵偷偷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去年新婚的红烛还在眼前摇曳,如今却要跟着大军远赴漠北。

     正月十二,晨光刺破铅云。

    朱高炽披着海龙皮大氅登上马车,车辕被压得发出吱呀声响。

    车轮碾过结冰的官道,碾碎的冰碴迸溅在青石板上,宛如撒落的碎玉。

    朱瞻基紧握着腰间佩剑登上马车,剑穗上的红缨结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苍白雪地上格外刺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车行至居庸关,朱高炽掀开厚实的毡帘,望着两侧高耸入云的城墙,垛口间的积雪簌簌坠落。

    恍惚间,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碎片闪过:他曾在课堂上讲述"土木之变",如今却要亲自守护这道大明屏障。

     张家口堡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厚重的榆木门板上结满冰花。

    守将王恭浑身披挂跪在雪地里,盔檐垂下的冰柱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卑职恭迎太子殿下、皇太孙殿下!" 城中街巷化作一片粮山,麻袋堆叠如峰,上面"军粮"二字被风雪侵蚀得微微晕染。

    民夫们推着独轮车穿梭其间,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下凝成细密的雾霭。

     朱高炽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伸手捏起一把粟米——颗粒饱满,没有掺沙,却在掌心沁出凉意。

     登上城墙时,一阵狂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刮过面颊。

    朱高炽眯起眼睛,望着远处蜿蜒如银龙的长城。

    烽火台在雪原上连成一串黑点,偶尔有几缕炊烟从关隘升起,很快被风雪吞没。

    朱瞻基撑开的油纸伞发出噼啪声响,伞骨上积的雪簌簌掉落,在青砖上砸出朵朵白印。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朱高炽的低语被风撕碎,化作飘散的雪沫。

    他望着广袤雪原,突然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北平,此刻应是春暖花开。

    那时他站在讲台上,对着学生讲述永乐年间的北征,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要亲历这冰天雪地中的血色风云。

     脚下城墙微微震颤,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巡逻骑兵的剪影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宛如水墨画上未干的笔触。

     "爹……"朱瞻基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

    他望着天际线,那里隐约有几个骑兵的身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少年攥紧腰间玉佩——那是徐皇后亲手所赠,此刻被他捏得发烫:"我总觉得不安。

    " 朱瞻基喉结艰难滚动,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几十万大军集结,粮草转运艰难,倘若遇伏……或者……" 话音未落,城墙下突然传来战马嘶鸣,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的羽翼掠过灰白天空,宛如泼墨,将残阳最后的余晖也遮蔽殆尽。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张家口堡的城墙,将朱瞻基束发的玄色缎带吹得猎猎翻飞,朱高炽却一言不发。

     少年望着父亲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面庞,喉间像是哽着一团化不开的冰碴,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打破沉默:"塞外苦寒,荒无人烟,莫说寻常士卒,便是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也常常被冻掉脚趾、咳血不止。

    可爷爷……爷爷如今已是六十五岁高龄,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