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会有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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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这意思,就是喻涵那时说的补偿,眼下沈暮也无法拂了她友好的邀请。

     无声沉吟片时,沈暮眉眼温然:“好啊。

    ” 宝怡是个外向热情的姑娘,年龄和沈暮相差无几,说起话来一句接一句,喋喋不休。

     这一聊,就不小心聊到了喻涵下班。

     落日褪去最后一缕光亮,天色已然暗下。

     回春江华庭的路上,喻涵听完她家宝贝一天的遭遇,抑制不住狂笑。

     沈暮坐在副驾驶,见她乐呵到睁不开眼,羞耻轻嗔:“快别笑了,好好开。

    ” “好好好好好。

    ” 喻涵竭力压下喉咙滚滚涌动的笑声,认真开车。

     可没两秒,喻涵还是憋不住噗嗤出声:“不是,你俩这到底是什么缘分啊?” 自她回国,从飞机上起,就开始和江大佬各种邂逅,情景美不美好另说,这偶遇频率,两人没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沈暮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我是真不想……都紧张到出汗了。

    ” 原就不善言辞,面对他,她直接词穷到自闭。

     尬聊尬处真的很影响身心健康。

     尤其最后那一眼对视,男人的杀伤力强得无解。

     以至于沈暮现在只要一回想,心就颤得跟有应激后遗似的。

     喻涵握着方向盘,又心疼又好笑:“乖啦,你这么想,江大佬的车诶,亿万少女做梦都想上,这波血赚。

    ” 或许是先前过分紧绷,现在回到舒适圈,沈暮完全松弛下来。

     “还是拉倒吧。

    ” 沈暮长睫虚敛,再无力挣扎:“特恐怖,我当时完全不敢乱动。

    ” 喻涵哈哈笑出声,是她的怂宝没有错。

     她打趣:“就这你都怕成这样,以后跟置顶面基,你不得腿软走不动道?” 沈暮眼神空洞而无望,叹息:“我突然觉得见面也没什么了。

    ” 还有谁能比那位江先生更让人胆寒。

     喻涵故意逗她:“我可不信,除非你马上约他出来。

    ” 沈暮张了张红润的唇瓣欲言。

     片晌又止住,默默抿了回去。

     好吧,她不敢。

     正值夜间出行高峰时段,前方的路略堵塞。

     外面滴滴的喇叭声喧嚣彼伏,车灯和红绿灯的光交织着远近辉映。

     FM交通之声正在播放某一曲柔缓的抒情歌。

     沈暮静静望着眼前的路况,渐渐失神,陷入沉寂。

     安静良久,沈暮轻唤:“喻涵。

    ” “怎么啦?” 喻涵打着方向盘,语色不自觉跟着她温和下来。

     沈暮脑袋往后靠枕,对自己有些百思不解:“你那天和我说完后,我老克制不住想问他私生活。

    ” 听罢,喻涵笑了笑:“终于好奇了?” “有点……” “那你都问什么了?” 沈暮微摇了下头:“还没问。

    ” 但是内心深处有强烈的冲动。

     “嗐。

    ”她就知道。

     沈暮娇柔的眉眼间纠缠郁闷:“可我觉得自己有了动机,跟他聊天的目的都不纯良了,好像有种……偷窥他隐私的企图。

    ” “这有什么,很正常,别有心理负担。

    ” “真的?” 喻涵扬着尾音“嗯”了声。

     不以为然道:“都说短期的高频聊天会产生暧昧,都四年了还对人家一无所知,你这新鲜感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

    ”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包包的金属扣。

     沈暮低缓着声:“以前是觉得,没有知道的必要嘛。

    ” “那现在呢?” 喻涵抽了个空隙,好整以暇瞧她一眼:“被我点开窍啦?” 沉思须臾,沈暮感到脑袋里上百亿的神经细胞在打架。

     她贴到窗边,街道的夜景在眸心飞逝而过。

     眼底带着几许茫然:“我还没想明白。

    ” 随后她又几不可闻一叹:“他说他是坏男人……” 后一句嘀咕自语,太小声,喻涵没听清,只安慰她放轻松别太担心。

     沈暮低头,摁亮手机。

     微信消息还停留在Hygge的那句“难讲”。

     她没回复。

     她还不知道怎么回。

     鹭白小奥迪开进春江华庭地下车库,她们在小区楼下的餐馆吃了晚饭。

     偏偏喻涵是个闲不住的。

     饭后溜达了一圈,她就不停嚷嚷无聊。

     沈暮只能无奈,被她临时起意拉着去到汤泉会馆做SPA。

     /// 将近22点,喧嚣的城市逐渐融入夜色。

     锦檀公馆。

     迈巴赫商务驶入阑静的别墅区,停靠。

     到家后,江辰遇洗完澡,换了身居家服出来。

     再下楼时,方硕已经安排相关人员将画放置妥当。

     靠在茶几前方的背景墙旁。

     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江总,您看放这儿可以吗?” 方硕刚指挥完工作人员,见他下楼,便问了句。

     江辰遇徐步迈下台阶,随意扫了眼。

     不大在意地淡淡道:“就那吧。

    ” “好的。

    ” 方硕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装饰欧式金框的实证:“这是画展的公益证书,按照您的吩咐,是以江董的名义。

    ” 江辰遇抬了下手,示意他放到茶几,随后去往吧台的方向。

     忽然想到白日的小插曲,江辰遇顿步。

     还是看看吧。

     静默了会,他不慌不忙折身走到画前站定。

     画布裱在原装的素雅实木框内,画幅半身高。

     目光垂凝,是一副水墨油画。

     能看出作者巧妙的构图和精准的笔触以及美学技巧,以油画逼真细腻的特点传达水墨意境,完全不觉突兀,反倒更多立体和真实感,别具韵味。

     白天空口夸了人,江辰遇原本只是想瞧一眼到底画的什么,没想到这一眼,就让他不自觉停驻久观。

     画里并非气吞山河的层峦飞瀑之景。

     而是薄雾之下幽谧的小竹林景致。

     白天交接黑夜的黄昏,细流涓涓,粉橙色的光影无声筛过翠枝缝隙,淌进小山亭,轻濯即将到来的夜。

     写实融合写意,邈远深厚,又含蓄温情。

     看到这幅画,心会不由得安静下来。

     江辰遇眸色渐渐深凝。

     他不懂美学,评判观感毫无专业性可言,但这幅画给他一种泛滥熟晓的错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就好像每个人都有特别的呼吸频率。

     尽管眼前轻纱朦胧,但心上人一听就知道是你。

     而每个艺术家的作品,大抵都会注入这种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江辰遇有片刻恍惚。

     为自己这全无依据的感知。

     直到他视线锁定到画中小山亭的圆柱。

     无形中有奇妙的预感,引导着他去近距离细看。

     江辰遇缓缓屈膝,鬼使神差地在画前半蹲下来。

     小山亭的圆柱上果然刻有字文。

     虽然字与画面融为一体,隐藏得极好,但依然掩不住它的特别。

     ——曦。

     江辰遇心中一动,微眯的修眸流露思索。

     “江总,这边都处理好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 方硕遣散工作人员后,回到客厅向他请示。

     而江辰遇恍若未闻,嗓音低沉。

     “这字,什么含义。

    ” 方硕闻言以为是画有差池,忙上前查看,顺着他视线凑近瞧了好半天,才发现那个隐秘的“曦”字。

     “呃……” 方硕哑然无言。

     不愧是江总,这敏锐的观察力真是绝了。

     不过他哪懂艺术家的创作意图。

     方硕犹豫着说:“不如,明天我尝试联系一下作者?” 江辰遇淡淡瞟了他一眼。

     墨瞳里尽是“我现在就要知道原因”的威肃。

     方硕秒懂他意思,转瞬坚定改口:“您稍等。

    ” 说罢他立刻边拨手机边往门外走。

     英文口语标准。

     “喂,你好,我是……” “对,打搅了,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 好在巴黎此刻是下午三点左右,他还能直接联系上东艺展的相关负责人。

     不多时,方硕就讲完了这通国际电话。

     然后他反身回到客厅,向江辰遇阐明刚刚了解到的情况。

     为了张扬独特个性,或是防止仿制,不少艺术家都有个习惯—— 他们会在自己的作品里进行特殊标记。

     可能是字,也可能是符号,从而增加作品的可识别性和唯一性。

     因此,根据展会负责人的意思。

     霍克教授提选的这副名为《捕捉白日的春夜》的水墨风油画,相融于画的字是为作者的私人符号。

     更通俗来说,“曦”字是她的专属标识。

     不出意外,她所有出售的作品都会有该标志。

     听方硕解释完。

     江辰遇浮在清俊面容上的神情逐渐微妙起来。

     但他没再说什么,尾音沉缓“嗯”了声。

     方硕离开后,偌大的别墅内彻底沉静。

     江辰遇在油画前静默驻足了会,便回到二楼。

     卧室只亮着一盏落地台灯。

     光线不强不弱,照在床边渲开光晕,影影绰绰。

     江辰遇半倚床头。

     垂眸思量了会,他摸过边柜上的手机,径直拨了通电话。

     响铃好半晌,对面终于接通。

     秦戈音色含哑:“喂……” 江辰遇淡淡:“是我。

    ” 须臾后,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

     可能是对方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戈懒叹:“哎……知道是你,我这刚睡到七分熟,什么要紧事儿啊?” 江辰遇安静了会。

     问道:“那副水墨画,还在么。

    ” 说到水墨画,两人已是心照不宣。

     心机的某人四年前送的,名为《春霁游图》。

     秦戈含糊一声哈欠:“客厅挂着呢。

    ” 想了想,他稍作戒备:“深夜给我打电话,你可别就是为了羞辱我吧,还是人吗?” 江辰遇没搭腔,垂着眼:“我记得画里有块岩石上写了字,大概在西南方位。

    ” 那边懵了好一会儿。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 “有。

    ” 一听江总过分笃定的语气,秦戈就知道无需质疑。

     秦戈:“……” 秦戈:“你这记性也是神了。

    ” 话落秦戈隐隐约约发觉不对。

     他话锋忽而转正:“然后呢?事关尊严,你想要回去那不可能啊!别说,这画我还真挺喜欢,一看作者就是可塑之才。

    ” 说着,他犯起职业病,心生可惜。

     “哎,大意了,这位成华中学毕业的宋景澜同学,早知道当年的高考志愿应该拉她填报南大。

    ” 手机握在耳边,江辰遇又像是没在听。

     安静的灯光下,他眸色深邃而冗长。

     “算了。

    ” 他嗓音低缓。

     秦戈冷不丁愣住:“?” “你睡吧。

    ” “?” “挂了。

    ” 都还没来得及发出迷惑。

     随即秦戈便听手机里无情“嘟”得一声。

     “……” 秦戈一脸迷糊,茫然呆坐在床。

     夺笋。

     他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某人就是在蓄意羞辱。

     迟钝的起床气滚滚而来。

     秦戈公然微信勒索:你造成我神经损伤了,建议周日请吃饭! …… 这边。

     江辰遇单屈长腿,靠在床头。

     侧颜轮廓深邃,覆上层凝淡阴影。

     最近的事在脑中回放了遍。

     一切曾被他不经意归为巧合和偶然的蛛丝马迹,眼下抽丝剥茧,都逐渐豁然明朗起来。

     但他忽然不想确认。

     或者说,已经没有再去刻意确认的必要。

     在听完方硕的解释后,江辰遇心里就已经有了定论,所有线索客观真实,关联合法,完全符合确实充分的证据三性。

     其实江辰遇确定那副水墨画里的字是什么。

     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