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才是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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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哥哥要是不说,她差点就忘了。

     说来也奇怪,在尚未被提及的时候,那些伤口就像不存在一样。

     秦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超棒的不怕痛”,一低头,就见到手臂上细细的、正往外流血的长线。

     好,疼,哦。

     泪,射了出来。

     秦萝戴上圆脸皱巴巴的痛苦面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瞬间变成一具直挺挺的小僵尸。

     扣在她手背上的拇指动了动,谢寻非松开右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有些紧张。

     “我可以帮你治疗……用魔气。

    ” 少年下意识抿唇,指节不自在地蜷了蜷:“可以吗?” 他说着顿了顿,嗓音更低:“不会弄脏你的识海。

    ” 话音还没落下,一只短短的小胳膊便已伸到他面前。

     秦萝疼得嘴唇变成波浪线:“谢谢谢哥哥。

    ” 之前压在心里的、某个沉甸甸的东西,似乎轻飘飘落了下来。

     谢寻非别开视线,悄悄露了个笑,黑气汇集于指尖,掠过女孩伸出的手臂。

     与灵力相比,其实魔气也只是一种外化的气息,只要不坠入邪魔之道,就称不上罪大恶极。

     灵力救人亦能伤人,魔气又何尝不是如此。

     秦萝满眼好奇低着脑袋,头上小啾啾晃来晃去:“谢哥哥的小黑有颜色,我的却看不见,好可惜。

    ” 谢寻非沉声:“看不见才好。

    ” “为什么?小黑很可爱啊,能疗伤,能捏小兔子小熊——” 红团子摆了摆脑袋,双眼倏地一亮:“还有还有!谢哥哥,你往墙上贴张白纸,还能让它假装成墨汁,来画一幅山水图!” 伏魔录:…… 姐,你好牛牛牛牛牛。

     ——不要用人家的魔气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魔气会哭的,绝对会哭的!谢寻非你是个男人就快教育教育她! 谢寻非:“嗯。

    ” 伏魔录就冷笑呵呵。

     “对了,谢哥哥。

    ” 秦萝看向他眼睛:“你想起之前的事了吗?” 既然他是这个幻境的主人,那就并未在七年前死去。

     谢寻非动作顿了顿:“一些。

    ” 他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只记得大战后的龙城荒无人烟,四处尽是滔天魔气,以及亡者挥之不去的怨念。

     许许多多的问题,他都想不通。

     比如赵宗恒为何救他,又比如在最后关头,少年剑修没来得及出口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谢寻非在龙城里独自生活了七年,日日夜夜陷入心魔之中,将自己永远留在城破前的冬天,一遍遍循环。

     他早就是不人不鬼的模样,更何况这具身体实在低贱,即便坏掉也没人会关心。

     那不是能让小朋友开心的回忆,他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我会带你从这里离开。

    ” 谢寻非道:“等你——” 两个字堪堪出口,少年兀地蹙眉,冷然抬头。

     ——静止的城中寂静无声,不知何时,竟从半空腾起一抹黑烟。

     他察觉出毫不掩饰的杀气。

     楚明筝能猜出心魔的用意,谢寻非不傻,自然也对它的目的心知肚明。

     当他想保护秦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心魔对她的汹涌杀机。

     “当当当心!要不咱们丢下这小子赶紧跑吧!” 伏魔录风中凌乱,瑟瑟发抖。

     这玩意儿怎会来得如此之快,它它它可没有多余的灵力,能哄着小祖宗去装帅耍酷逞英雄了啊! 秦萝被疼哭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打转转:“我……我不怕。

    ” 秦萝声音发抖:“谢哥哥也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 很显然,七岁的小朋友并未弄清楚实际情况,以为魔气是冲着谢寻非而来—— 因为当黑烟席卷而下,直勾勾冲向她面门时,秦萝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好在,有人替她做出了反应。

     少年人修长有力的左臂将软绵绵的红团子轻揽入怀,相距不远的另一只右手,却是杀意乍起,伴随着白芒凌空。

     “他是不是疯了?” 伏魔录倒吸一口冷气:“以他这具筋脉受创的身体,连站起来都——” 谢寻非无师无门,不用长刀也不用剑,手中唯有一把笔直小刀,所能依傍的,亦只有一身野兽般的本能。

     但这些已经足够。

     长大真的很难,可似乎并不差。

     长大后的赵宗恒拼尽全力保护了孤单无依的男孩,长大后的谢寻非,同样不愿让眼前的小姑娘受到伤害——类似于某种传承,或是既定的宿命。

     七年前的梦,是时候醒来了。

     刀光骤起之际,层层飞雪应声碎开,齑粉如雾如纱,流影千重。

     黑烟咆哮而至、势不可挡,两两相撞的刹那,唯剩一瞬清寒,宛若朔月残光。

     秦萝被谢寻非牢牢护住,整张脸埋在少年单薄的衣服里,见不到那团黑烟狰狞的模样,也不晓得是不是他有意而为之。

     她紧张得动也不敢动,悄悄捏了捏被冻成浅粉的拳头。

     在身后看不见的地方,那道吓人又压抑的咆哮……好像慢慢小了下来。

     “哪能总是让你来保护。

    ” 近在咫尺的少年低声笑笑,有些虚弱,也有些无可奈何。

    微微发哑的声线随风掠过耳廓,带来电流一样的麻:“我才是大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