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指尖拭过他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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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之外,百音门长老睁圆双眼。

     但见一个男孩飞扑上前,一把抱住宁桓手臂,另一人紧随其后,抓住他腰身。

     然后是大腿和胸膛。

     短短一个眨眼的功夫,剑宗弟子竟一齐前扑,全都抱在了宁桓身上,手脚并用,好似考拉抱树。

     这也太下三滥了。

     剑宗长老们纷纷低头喝茶,假装无事发生,再没讲过一句话。

     “我、我们不会让你拿到归终草的!” 其中一个男孩大叫:“归终草一定是我们剑宗——” 等等,好像不太对。

     他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不对啊师兄!” 男孩恍然大悟:“像这样抱着他,我们也拿不到归终草啊!” 而且趁着他们抱来抱去的间隙,另外几个别门别派的弟子……他们全都往沙丘狂奔而去了!这、这套路,这套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归终草,我们不拿也罢!” 年纪稍大的男孩咬牙:“看看你的周围,想想我们的责任!” 是了,跟前这是百音门的人,不久前为了抢夺归终草,特意把魔气引到他们身边。

     士可杀不可辱,无论如何,出风头的机会绝不能留给百音门,这是为了他们剑宗的荣耀! 宁桓努力挣扎,未果。

     “这种事情是被允许的吗?” 百音门另一位长老看不下去,意有所指:“真是人心难测。

    百音门恪守君子之风,向来讲究温驯守矩,或许只有我们百音门的弟子,才会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违背君子之道,去对师兄弟们下毒手——” 他话音未尽,忽见镜子里的人影悠悠一晃。

     宁桓努力挣扎,仍是未果,神色逐渐暴躁。

     宁桓举举手臂,转了转脚尖。

     转瞬一刹,宁桓整个身体倏然绷直,足尖猛地一旋—— 竟如钢铁小陀螺般,开始了剧烈而疯狂的抽搐与转动! 抱在他身上的小弟子们脸皮乱飞,眼珠子都快被甩出来,宛如陀螺上飘荡的小彩旗,吱吱呀呀转来转去,一个接一个被狂甩起飞。

     一道道身影好似炸开的冲天炮,只剩唯一一人意志顽强,居然愣是没松手,甚至用剧烈颤抖的嗓音大声道:“所有人快~快去摘~归~终~草~!” 百音门长老一口水喷出来。

     这也太狠毒、太不君子了。

     百音门长老默默垂下脑袋,给自己颤颤巍巍倒了杯茶,也没再说话。

     恰在此刻,不远处传来江逢月的低呼:“萝萝来啦!” 与这边不堪入目的景象比起来,迎风而至的女孩宛如一股清流。

     秦萝完完整整看遍了这场恩怨纠葛,特意避开仍在旋转着的人体小陀螺,直奔不远处巍巍屹立的沙丘。

     她天赋极佳,在剩下的孩子们实力最强,纯净澄然的乐音浑然荡开,魔气皆是退避三舍。

     “对对对,就是这个速度!一直往前别回头!” 伏魔录乐乐呵呵:“百音门的乐修被困住,你就是最有优势的那一个!冲冲冲!” “这是秦萝小道友。

    ” 水镜之外,有人好奇发问:“她会弹《退魔曲》了?如今修为如何?” 秦萝身为秦止与江逢月的女儿,在修炼上却是一窍不通,属于各大宗门里赫赫有名的废柴。

     可偏偏是这么一个“废柴”,却夺得了新月秘境魁首,甚至唤醒御龙城里的龙魂,成为神龙新一任的主人。

     这次大比有不少人对她充满兴趣,特意守在水镜前观看,此刻见到秦萝,皆是定睛凝神。

     然后带着些许惊讶地挑起眉头。

     在绝大多数人的记忆中,她无法窥见灵力淌动,弹出来的曲子干瘪无力,几乎不可能驱退邪魔。

     时至今日,女孩的指法熟稔了许多,灵力蕴含于乐曲之间,澄澈如波、浩瀚如潮,一气呵成演奏下来,冲开凌厉的势。

     这是令人惊讶的进步。

     道道音律荡开,层层魔气消散。

     这样的情景称得上棘手,女孩却始终没露出退缩的神色,简约朴素的裙摆撩起缕缕烟沙,乐音横绝,一往无前。

     她身法亦是不错,在其他人还在和魔气斗争时,秦萝已经来到了沙丘顶端。

     连她本人都未曾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快就到达目的地。

     伏魔录颇有种看着女儿长大的欣慰感:“因为你一直在努力练习啊,有进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快把它摘下来吧。

    ” 秦萝点点头。

     归终草近在眼前,她还没来得及伸手,猛然听见啪嗒一声巨响。

     ——在她登顶的同一时间,一只长相古怪的大鸟从天而降,径直跌落在归终草旁边。

    它之前就受了致命伤,血滴四溅,打湿白莹莹的草叶。

     紧随其后,一道黑气缭绕的身影从半空稳稳落地,耳边传来无比熟悉的少年音:“秦萝?” 秦萝眼睛一亮:“谢哥哥!” 各大门派的弟子们迟迟而来,此时此刻皆是静默无言,看看从天而降、已经凉透了的大鸟,又望一望容貌昳丽的黑衣小少年。

     有人犹豫着打破沉默:“那是魔鹫吧?老天,这玩意儿不是很凶很强吗?他怎么做到的?还有这人……是不是断天子新收的那个亲传徒弟谢寻非?” “断天子?他不是只收魔修妖修吗?那——” “我听说谢寻非是个半魔,从小刀尖舔血长大的,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话说,你们还要上去抢一抢吗?” “这也太吓人了。

    你行你上,我反正是不行。

    ” 谢寻非听见这些絮语,对此置若罔闻,一眼便看见近在咫尺的雪白色草叶。

     他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灵气,秦萝之所以登上这里,应该就是为了找它。

     谢寻非沉默着抿了唇,俯身将草叶摘下。

     “秦萝胆子这么大,居然还不走?她难道想和谢寻非抢宝贝?” “他看上去凶巴巴的,秦萝会不会有事啊?” “他都拿了,那就肯定是据为己有的意思啰。

    能杀死魔鹫的人……我们还是快走吧,惹不起惹不起。

    ” 窸窸窣窣的低语充斥耳边,谢寻非对此习以为常,努力不去在意,唯有眸色微微加深。

     魔气被他小心翼翼全部收好,在陡然降临的寂静里,谢寻非向着秦萝靠近一步。

     有人紧张得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想象中的任何场面都没有发生,他一如既往寡言少语,眼尾残存着杀意与戾气,指腹却轻轻擦过柔软的草叶。

     猩红色的血迹被安静抚去。

     谢寻非伸手,把归终草递到她手边:“……给你。

    ” 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就、就这样,把血擦干净以后,给她了? 秦萝也听见了那些话,察觉到跟前那双黑眸里沉凝的暗色,思忖瞬息,倏然踮起脚尖。

     谢寻非身子一僵,循着她的动作微微低头。

     伴随一阵柔软的风,女孩的指尖拭过他鼻尖,抹去不经意间沾染的血点,如同安慰一只猫咪或大狗狗:“你有没有受伤?这里也要擦一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