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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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彦问。

     “你知道吗?我十八岁来到这个城市,考上科技大学,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我当时觉得,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好,我一定不辜负爹妈。

    ”李洋终于开了口,“小时候家里穷,我哥我姐都辍学了,全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希望。

    但是……在毕业的时候,哼……比我成绩差的分到了好单位,我成绩最好却无人问津。

    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啊。

    唉……”他又叹。

     “丛林法则,正常不过。

    ”谭彦也叹了口气,“我也一样,在学校时成绩不错,但毕业后,无论是晋级还是提拔,永远最后一个。

    ” “我和你不一样。

    你不知道我的苦!”李洋打断谭彦的话,“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工作,就是那个电子研究院。

    我想进步啊,每天兢兢业业,加班加点,早来晚走,总想让别人觉得我好。

    但是,他们根本就拿我不当回事,觉得我是外地人,排挤我,轻慢我,把我当一条狗。

    ” “哼,我觉得你想得不对,没人能把你当成狗,除非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谭彦说。

     “你又不是我,怎么会懂我的感受。

    ”李洋大喊。

     “行,我不打断你,接着说。

    ”谭彦冲他抬抬手。

     “后来我结婚了,哼,就是那个烂女人。

    她是海城人,城市户口,家里条件不错。

    我没房子,结婚后就住到她家。

    她父母……跟我的领导一样,从没正眼看过我,一直觉得我在占他们家的便宜。

    后来,她……她……”李洋颤抖起来。

     “她背叛了你,还夺走了你的孩子。

    ”谭彦一字一句地说。

     “你怎么知道?”李洋瞪着谭彦。

     “要不能至于这样吗?”谭彦反问。

    他已经找到了李洋的心结,思想政治工作讲究的就是对症下药。

     “那就重新开始吧,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没必要这样。

    ”谭彦说。

     “你有孩子吗?你知道跟孩子分离的痛苦吗?”李洋反问。

     “我知道,当然知道了。

    ”谭彦平静地回答,“哎,你说了这么多了,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谭彦看着他。

     李洋不解,看着谭彦。

     “我媳妇比我小几岁,我认识她的时候,还不到三十。

    那时我刚当警察不久,跟你一样,总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好。

    结婚的时候,我跟她说啊,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哼,我估计你也说过这种废话吧……”谭彦苦笑,“但在结婚之后呢,怎么说呢,一地鸡毛。

    和你一样,我想在单位干出成绩,说白了就是想当官。

    职场就是猴爬杆儿,底下的永远看着上面的屁股,我觉得很正常。

    所以呢,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五加二,白加黑,回家就像住宾馆一样,见媳妇面儿比看《新闻联播》的次数还少。

    我们之间开始有了矛盾,有了争吵,渐渐冷了、疲了,连说话也少了。

    但我想改变现状啊,于是在结婚七年的时候,要了儿子。

    哼,你知道我给他起了个什么名儿吗?挠挠。

    呵呵,我想用他来解我们的七年之痒。

    哎,有烟吗?”谭彦说着回头,冲几个特警招招手。

     刘浪赶忙掏出一包,连同火机一起扔了过去。

     谭彦点燃了一支,夹在指尖抬了抬。

    “哎,你抽吗?”他问李洋。

     李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谭彦把烟扔过去,李洋摸索过来,深深地吸了两口。

     “还听吗?”谭彦问。

     “说吧。

    ”李洋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但没想到有了孩子之后,我们的关系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出现了更多的矛盾。

    她也是有进取心的人,在单位干得不错,管的人比我多;而我呢,也是个官儿迷,为了当个小科长,整天泡在单位里。

    时间一久,感情就自然死亡了。

    后来有一天啊,我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花十五块钱,买了一朵花,还弄了个包装,准备给她个惊喜,结果,哼……唉……”谭彦默默地抽烟。

     趁他和李洋聊天的机会,小吕和百合已经把楼下的充气垫支好。

    廖樊命令两名特警,悄悄摸到了李洋脚下的窗户边上。

    但由于他手上的刀还没离开女童,特警只能待命。

     谭彦抽完了一支烟,又点燃了一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当讲到自己撞上老孟给季敏撑伞的一刻,眼睛都湿润了。

    听得李洋也动容了。

     “唉,政委也真够惨的。

    ”百合也来到了现场。

     “哼,肯定是编的,哪那么巧啊……”刘浪撇嘴,“哎,听说他是写小说的?” “嗯,著名公安作家。

    ”百合点头。

     “哦,怪不得这么能忽悠。

    ”刘浪笑。

     李洋静静地听着,表情松弛下来,“那现在,你怎么办了?”他问。

     “现在?哼,能怎么办啊。

    孩子归她,我净身出户,重新开始。

    ”谭彦回答。

     “凭什么啊?这是她的过错。

    ”李洋不忿。

     “兄弟啊,听我一句劝。

    人这辈子不能跟自己较劲。

    总想赢,就会用力过猛,结果就适得其反。

    这个世界上哪有锦上添花啊,能活着,不得病,健健康康的,就已经很幸运了。

    没事儿到肿瘤医院去看看,他们哪个活得比你好?哎,这是我的心里话啊,要是换成别人,我才不说呢。

    我是看你啊,和我一个揍性,才同病相怜。

    ”谭彦推心置腹。

     “但……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洋摇头。

     “扯淡,怎么没退路了?我刚才问了,你媳妇没死,正在医院抢救。

    你只要不伤害这孩子,出去大不了蹲几年监狱。

    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承担,自己走错的路,自己得给掰过来。

    只要活着,人生肯定峰回路转、触底反弹。

    对于不爱你的女人,强扭的瓜不甜,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谭彦说。

     “嗯……”李洋看着谭彦,点点头。

     “为了你儿子,放下刀,自己走过来。

    ”谭彦说着伸出手,站起身来。

     李洋动容了,抬头看着谭彦。

     “你现在违法了,伤人了,还劫持人质了,你改变不了即将受到的惩罚,也没有人会因为你的遭遇去同情你。

    但是,只要你活着,就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哪怕再过五年、十年,只要你拼命,就没什么战胜不了的。

    李洋,你要记住今天这个日子,以后只要遇到困境,就要告诉自己,再怎么差也会比今天好。

    懂吗?”谭彦大声说。

     李洋低下了头,久久地沉思。

    廖樊的身体紧绷着,所有特警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知道,李洋在做最后的选择。

    谭彦的额头冒出了汗水,后背也湿透了。

    时间一秒,两秒,三秒,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这时,奇迹出现了,李洋缓缓地站起身来,把刀扔在了地上,又张开双手,放开了女童。

    几名特警立即扑了过去,将女童搂在怀里,将李洋压倒在地。

     “!牛逼!特警牛逼!”楼下的群众高喊着。

     谭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政委,你太棒了,思想政治工作,不战而屈人之兵啊!”百合跑过来,猛拍谭彦的肩膀。

     谭彦摆了摆手,回身胡噜过一瓶水,拧开盖,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李洋被特警押了过来,他挣扎着,深深地给谭彦鞠躬。

     “什么都别说了,重新开始吧。

    后半辈子,别活在别人的施舍里。

    ”谭彦说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