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耕谣(1974年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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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鸟叫醒晨雾时,父亲正往犁铧上缠草绳。

    我蹲在院墙根给旧胶鞋补胎,火补胶在煤油灯上烤化的焦糊味混着露水汽,熏得人直打喷嚏。

    母亲往我的帆布书包里塞了两块榆皮馍,馍皮上用红曲米点了五个圆点,像面小算盘。

     "玄子,把种子篓背上。

    "父亲用麻绳在我腰间系了个活扣。

    柳条篓里装着浸过尿素的玉米种,潮气把篓底洇出深褐色的圈。

    生产队的铜锣在村头"咣咣"响了三声,三十七户人家的扁担便此起彼伏地颤起来,惊得田埂上的鹌鹑扑棱棱乱飞。

     春水刚漫过脚踝,我学着大人们的样儿往田里撒种。

    父亲在前头扶犁开沟,新翻的泥土裂开油亮的缝,蚯蚓在犁尖扭成褐色的问号。

    每走二十步就要往沟里丢三粒种,我的布鞋很快裹满泥浆,脚趾缝里钻进的田螺壳硌得生疼,倒成了丈量土地的活尺。

     晌午哨声响时,母亲提着瓦罐来送水。

    竹筒做的水舀子碰着瓦罐内壁叮咚响,泛着槐花香的开水倒进搪瓷缸,能看见水面上漂着三两根茶梗。

    会计家的二丫头把凉薯埋在向阳的田埂,这会儿扒出来分给大家,带泥的薯肉在牙缝里挤出清甜的汁,混着汗碱味在舌尖打转。

     日头偏西时起了风,队里那头老黄牛突然撂蹄子。

    木犁在田垄上划出歪扭的沟,父亲冲上去攥牛鼻环,被拖出丈把远。

    我慌忙解下种子篓的麻绳抛过去,绳子在半空甩出个活套,正巧套住牛犄角——这是去年冬夜父亲教我的栓船绳结。

     暮色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