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潮纹(1979年小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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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洲的芦苇荡泛着铁锈味时,李玄策拎着八岁弟弟的后襟往岸上拽。

    李小满光着的脚丫陷进淤泥,后颈那枚朱砂痣在泥浆里忽隐忽现,像父亲罗盘上跳动的磁针。

    男孩怀里的油纸包散开,裹着蜜饯的《水文笔记》浸了水,顾昭明送的糖画龙粘在"漩涡观测"章节,龙尾正卷着朵墨渍洇开的浪花。

     "再往深水区跑,当心江猪子叼了你去!"李玄策拧着弟弟湿透的裤脚,突然瞥见芦苇根缠着截蓝布条——正是父亲失踪那年穿的粗布汗衫料子。

    八岁孩童的短裤腰带上别着把木鞘小刀,刀柄缠绳的交叉纹路,与粮站账簿封皮的装订线如出一辙。

     祠堂东厢传来凿木声。

    新来的漆匠老周在修葺祖宗牌位匣,腕间七枚银镯随刮刀起落叮当作响,每声都合着《川江号子》的拍子。

    李小满蹲在门槛上啃青枣,枣核在青砖缝里摆出个八卦阵。

    "小娃儿手巧,该学描金。

    "老周浑浊的眼珠倒映着男孩掌心交错的血痕——那是削竹篾时划伤的,却与顾昭明伞骨上的旧疤位置相同。

     闷雷滚过粮站瓦檐时,李玄策肩上的麻袋突然裂了口。

    金灿灿的麦粒泻进阴影里,映出顾昭明正与粮站主任核账的手指——他尾指戴着枚青铜顶针,纹样竟与父亲那半块残碑拓片吻合。

    墙角传来窸窣响动,八岁弟弟趴在麻袋堆后,青瓷海螺紧贴耳朵,螺口垂下的水草结随呼吸起伏,活像条碧色小蛇。

     子夜惊雷劈开祠堂房梁。

    李玄策举着煤油灯照见老周跪在祖宗牌位前,佝偻的脊背在香火中若隐若现——那分明是幅《漕运图》刺青,标注的暗礁方位与弟弟涂鸦在作业本背面的标记分毫不差。

    供案下的锡盒豁着口,霉变的云片糕爬满蚂蚁,细看竟在糕面拼出个歪扭的"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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