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榕树下的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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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翻到了1994年12月22日,冬至刚过。

    闽南的冬日像个喜怒无常的孩子,昨日还阴风冷雨,今日却慷慨地洒下带着暖意的阳光,驱散了连日的湿寒,只在清晨的草叶尖留下点点白霜,昭示着季节的反复无常。

     溪尾镇幼儿园里,生活似乎重新套上了往日的节奏。

    孩子们追逐嬉闹的笑声、玩具碰撞的声响、老师温柔的指令声,交织成一片熟悉的喧闹。

    然而,在这看似恢复的日常之下,某些东西悄然沉淀了。

    如同溪水冲刷过的河床,看似平整,却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陈野依旧是那个顶着一头倔强“西瓜头”的陈野,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刻意为之的“呆懒”伪装,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静。

    爷爷的离去,像一道深刻的刻痕,不仅留在了石条屋那张空置的竹椅上,也留在了他幼小的生命里。

    那份重生的灵魂,在经历了这场冰冷的现实洗礼后,褪去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先知”优越感,变得更加清醒、更加沉重地认识到现实的重量。

     这份变化,没能逃过身边两个最亲近小伙伴的眼睛。

     “瓜皮头,”课间休息,唐晓白没有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地拽着陈野去疯跑,而是难得地放轻了脚步,凑到他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下。

    她小脸上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关心,连川音都下意识地放软了些,“你……你好点没得?”她歪着头,努力组织着语言,“莫要太难过嘛,我阿嬷说,人老了都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耍……就像……就像坐大船一样!那边也有好耍的!”她试图安慰,却总觉得词不达意,最后干脆从自己宝贝的花布口袋里掏出一颗被捂得有点软、包装纸都起了皱的水果糖,不由分说地塞进陈野手里,“喏,给你吃糖!甜得很!吃了就不难过了!” 江晚的表达则更加安静内敛。

    她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但在自由活动时间,她会默默地走到那架小小的电子琴旁,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陈野的方向。

    当陈野在教室附近发呆或走动时,她会主动叫住他:“陈野,过来。

    ”声音轻轻的。

    待陈野走近,她便坐在琴凳上,挺直小小的背脊,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下琴键。

    一段虽然简单、指法也显生涩,却异常清澈悦耳的旋律流淌出来,像山间初融的雪水。

    弹完一小段,她抬起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小声问:“这个……好听吗?我教你弹这个?”她的方式,是用自己最珍视的音乐和安静的陪伴,无声地传递着关心,像冬日里悄然绽放的一朵小雏菊。

     这份来自小伙伴纯粹而温暖的关怀,像透过冬日厚重云层缝隙洒下的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精准地照进了陈野冰凉的心里,带来一丝真实的、熨帖的暖意。

    他接过唐晓白那颗带着体温的水果糖,对着江晚点了点头,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疲惫却无比真诚的笑容:“嗯,谢谢小白,谢谢江晚。

    我没事了。

    ”他剥开那有些黏腻的糖纸,将那颗橙黄色的、甜得甚至有点发齁的水果糖塞进嘴里。

    浓郁的橘子香精味在舌尖炸开,霸道地驱赶着心底残留的苦涩。

     然而,这份平静之下,陈野的内心却在高速运转,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

    家庭的变故像一剂猛药,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慢悠悠”的幻想。

    他必须更快!更快地成长,更快地积累起足以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家庭的资本!《大明除妖异闻录》的开篇手稿已经完成,投稿《今古传奇》的计划迫在眉睫,但那个悬而未决的身份问题,依旧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寒光闪闪。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那道来自陈静老师的探究目光,出现的频率似乎更高了。

    在他对着窗外发呆构思后续剧情时,在他和江晚一起笨拙地按着琴键时,甚至在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看着其他小朋友玩耍时……那道目光总会如影随形地扫过来,带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让陈野捉摸不透的兴味。

    他之前“沉迷沙坑地图”和“荒废吉他”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