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秋日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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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遍野的野菊盛开时,整个山谷都弥漫着淡淡的苦香。

    刘小惠跟他说过总在这个季节采菊花晒干,给她奶奶做菊花枕。

     “清肝明目,”她一本正经地说,“书上写的。

    ” 那时的刘小惠扎着两条粗辫子,发梢总是沾着草屑。

    詹晓阳忽然很想告诉她,前世她奶奶用了那个菊花枕后,咳嗽确实好了不少。

    但他不能说,就像不能告诉她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抽上烟一样。

     但现在,重回1995年的秋天,他还需要这支烟。

    尼古丁舒缓着灵魂与身体错位带来的焦灼感。

     江面飘来渔歌。

    潮州方言唱的古调,在雨声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但几个音符足以唤醒记忆——前世里来潮城上学,刚入学那阵虽然不能说潮汕话,可是他能唱不少的潮语歌曲,像《苦恋》、《你的名字》、《那一夜的月亮》等等,让一众同学和老乡不仅诧异还很惊叹。

     其实那时家里有一台双卡式的录音机,他让父亲买了潮语磁带,还经常收听潮语的广播,前世里也就入学三个月左右,詹晓阳就能用潮汕话跟同学们正常交流了。

     时间像个环…… 詹晓阳掐灭烟,决定沿江走走。

    雨水汇成细流在石板路上蜿蜒,倒映着灰白的天光。

    他故意踩进水洼,看涟漪荡开,如同小时候在凤凰山的溪边玩耍。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他停下来避雨。

    站台广告栏贴着电影海报,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至尊宝正对着紫霞仙子苦笑,对白框里写着:“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再来一次的机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詹晓阳摸摸自己被雨打湿的脸,苦笑。

    上天确实给了他机会,但没告诉他该怎么用。

     一辆公交车靠站,溅起水花。

    车门打开,几个卫校女生跳下车,尖叫着跑进雨里。

    她们的裙摆翻飞,像受惊的鸽群,詹晓阳下意识后退。

     等车开走,他才继续前行。

    雨小了些,变成若有若无的雾状。

    江面开始有飞鸟掠过,翅膀划破雨幕,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他想起前世教女儿背的诗:“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女儿五岁,口齿不清地把“燕子斜”念成“燕子鞋”,逗得家人笑出眼泪。

    那是少数温馨的片段,多数时候家里只有争吵和沉默。

     前世的前妻的年纪小了整整七岁,是汕城达豪人,跟他口腔班的郑斯远是一个地方的。

    詹晓阳在上卫校,那她此刻应该上小学。

     离婚那天也在下雨。

    她在民政局门口说:“詹晓阳,你心里永远装着别人。

    ” 他当时不懂,现在明白了。

    他心里确实装着别人——那个人就是刘小惠! 遗憾和悔恨不能跟人言语,却可以永久的放在心底。

    而重生不是清零,而是背负双倍记忆前行。

     雨又大了。

    詹晓阳躲进一个凉亭。

    亭柱上刻满字迹,多是“某某到此一游”或“某某爱某某”。

     亭子另一头坐着个老人,正在拉二胡。

    曲子是《二泉映月》,哀婉的旋律在雨声中格外凄楚。

    詹晓阳静静听着…… 父亲。

    想到这个词,心脏就泛起钝痛。

    前世父亲死于2017年,胃癌晚期,那是他前世一生中永远的痛。

     现在,1995年,父亲还在凤凰山陶瓷厂上工劳作,偶尔会托人捎来詹晓阳爱吃的菜头粿和甜粿。

    他不知道儿子身体里装着个四十多岁的灵魂,更不知道这个灵魂曾目睹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