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墨汁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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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北头的老染坊最近总在寅时飘出墨香,不是松烟墨的清苦,是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像有人把血混在墨里研。

    染坊老板的孙子小栓说,他爷去世前攥着支狼毫笔,笔杆上刻着“归”字,死后第七天夜里,那笔自己从笔筒里跳出来,在染缸里蘸了靛蓝,在墙上写“水”字,写满了就化在墙上,第二天又重新写,跟疯了似的。

     我踩着露水过去时,染坊的木门虚掩着,门轴“吱呀”响得像老人咳嗽。

    院里的染缸积着半缸黑水,水面漂着层油膜,映出的天是灰的,连太阳都透着股蓝幽幽的光。

    西墙果然爬满了“水”字,笔画歪歪扭扭,有的被露水打湿,晕成片青黑色,像刚哭过的泪痕。

     “我爷以前给戏班染戏服,最讲究‘水色’,”小栓蹲在染缸边,手里转着块靛蓝染料,“他说水要活,染出的色才不掉,可这墙上的字,看着像死水,沉沉的往下坠。

    ”他指着个没干透的“水”字,指尖刚碰到,那字突然往下渗,在墙皮里钻出道细缝,渗出点暗红的水,闻着就是那股铁锈腥。

     正说着,东屋的木桌“啪”地响了声,那支刻着“归”字的狼毫笔真从笔筒里跳出来,笔尖在桌面上点了点,竟自己跳进染缸,蘸了靛蓝往墙上走。

    笔杆挺得笔直,像有人握着似的,写出来的“水”字比之前的深,笔画里裹着些银亮的屑子,细看是碎指甲——老染匠生前总用指甲刮笔杆上的胶,指甲缝里总嵌着靛蓝,洗都洗不掉。

     “这笔认主。

    ”住在染坊隔壁的瞎眼阿婆拄着竹杖进来,杖头敲地的声音笃笃响,“老栓年轻时候跟人跑船,在江里捞过个姑娘,那姑娘怀里揣着支银簪,簪头是只水鸟,后来姑娘没救活,他就把簪子融了,掺在笔杆里刻了‘归’字,说要替姑娘找回家的路。

    ” 笔突然停在半空,笔尖滴着靛蓝,在墙上点出个小坑。

    小栓突然想起什么,从房梁上翻出个积灰的木盒,里面是件褪色的水红戏服,衣襟上绣着只水鸟,鸟眼睛空着,像被人挖走了。

    “这是那姑娘的戏服,我爷染的,说她本来要演《洛神赋》,结果在码头被人推下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