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应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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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地方山连山,岭套岭,老辈子人管其中一座特别陡峭、林子特别密的叫“应山”。

     这名儿有讲究——不是说它应人,而是说在山里发出声音,有时候,会得到不该有的“回应”。

     尤其是唱歌。

     山里人苦闷,砍柴、放排、赶山路,常会吼两嗓子山歌解乏。

     但在应山,老辈人千叮万嘱:莫乱唱,尤其莫唱那些调子勾人、词儿酸曲的淫词艳调。

     应山里,有“东西”爱听这个,听着听着,它就来了。

     来了,就要带你走。

     据说那“东西”没有固定形貌,有时是一阵惑人的香风,有时是一道掠过树梢的鬼影,更多时候,它只是一把嗓子——一把能把你魂儿从腔子里勾出来的、甜腻腻、软绵绵、带着钩子的嗓子。

     它会应和你的歌,起初只是远远地跟着调子哼,声音飘忽不定,让你以为是山谷回音。

     可听着听着,那声音就越靠越近,越来越清晰,词儿也顺着你的往下接,接得天衣无缝,甚至比你自己唱的还要婉转撩人。

     等你被那声音迷住,忍不住想寻这知音时,就晚了。

     村里有个后生,叫赵三郎,生得一表人才,更有一副好嗓子,是远近闻名的“山歌郎”。

     他性子跳脱,不大信那些老古板的话,常笑老人们胆小。

     那年夏天,赵三郎去应山那边收山货,回来晚了,一个人走在月色朦胧的山道上。

     四野寂静,只有虫鸣和自己的脚步声。

     走着无聊,加之那天多喝了两杯淡酒,酒意上涌,他喉咙发痒,便随口哼起了平日里最拿手、也最是风流俏皮的一首情歌小调: “哎——月亮出来照山崖,妹在房中绣花鞋,左一针来右一线,针针线线等郎来哟——” 歌声在山谷里荡开,带着些许回音。

     唱完一段,他歇了口气。

     就在这寂静的空当里,忽然,从远处山林深处,飘飘悠悠,传来一个女子的歌声,接上了他的调子: “郎在山路慢慢行,妹在绣楼孤零零,绣花鞋儿并蒂莲,何日穿到郎跟前哟——” 那声音,说不出的娇媚婉转,像是带着露水的花瓣拂过心尖,又像是柔软的羽毛在耳边轻搔。

     赵三郎一愣,酒醒了一半。

    这荒山野岭,哪来的女子对歌?还接得如此巧妙动听? 他停下脚步,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