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马蹄追月影 风雨共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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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眼泪砸在果实上,混着泥土的腥气,涩得他舌根发苦——他想起阿婷姑娘教他写字时,总把“平安”两个字写得格外认真,原来有些平安,要靠这么多人拼命去换。

     此时的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夕阳的最后一缕金辉刚掠过鹰嘴崖的烽燧,暮色就漫过了山坳。

     春夜的风卷着谷底的寒气,吹得路边的树枝呜呜作响,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拉扯,又像无数人在低声叹息。

     远处的博望城已亮起灯火,温暖的光晕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可龙弈和赵凌丰的马蹄声,却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那片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头也不回地去了。

     出了燕回山的山口,前路越发难行。

     白日的春雨把原本还算平坦的土路泡成了烂泥塘,马蹄踩下去,能陷到脚踝深,拔出来时带着“咕叽”的闷响,溅起的泥浆糊满了马腹。

     龙弈的枣红马显然有些吃力,呼吸渐渐粗重如破风箱,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雾,刚散开又被新的雾气覆盖,像它主人心里化不开的急。

     “慢点!” 赵凌丰从后面追上来,黑马的耐力显然更胜一筹,蹄子踏在泥里稳当得多。

    他勒住缰绳,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灼,“这路太滑,马容易失蹄!你就算追上了,也得有力气护着她!” 龙弈却像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用靴跟磕马腹,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催促声。

     他的脑海里全是阿婷留下的那封信,那些“勿念,勿寻”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扎着他的太阳穴,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想起她教他写“楚”字时,指尖划过他手背的温度,柔软的茧子蹭得他心头发痒;想起溪桥边她递来的那朵粉白野花,花瓣上的露水沾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后来他偷偷夹在兵书里,现在那页纸怕是早被洇出了痕;想起昨夜凉亭里,她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汗混着他的,眼里的月光碎成星星,他还傻笑着想,以后天天都能这样…… “阿婷!你回来!” 他忽然对着空旷的夜色喊道,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刚出口就散了,连自己都听不清尾音。

     风卷着泥点打在他脸上,凉得像耳光——他早该看出来的,她昨夜哼歌时调子发颤,她把精心编织的花束塞给他时指尖冰凉,她望着他的眼睛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话? 枣红马忽然打了个趔趄,前蹄在泥里崴了一下。

    龙弈猛地勒住缰绳,险些被甩下去。

     他低头看着马腿上的汗沫,忽然想起阿婷总说“马儿也会累”,上次他练骑射忘了给马添草料,她还红着眼圈跟他吵了一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现在,他连让马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阳关的方向隐在暮色里,像个张开的巨口,他怕自己慢一步,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会为马哭、会为他绣护膝、会把糖糕分一半给小石头的姑娘了。

     “驾!” 他咬着牙,再次催马前行。

     马蹄溅起的泥浆打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他此刻擂鼓的心跳,在空旷的荒野里,一声声追着那抹早已消失的素色身影。

     忽然,枣红马猛地人立起来,前蹄在空中乱蹬,鬃毛炸开如蓬草。

     龙弈猝不及防,身子险些被甩下马背,他死死拽住缰绳,指节勒得发白,才看清前方路面塌陷了一大块,黑漆漆的豁口像猛兽张开的嘴,边缘还挂着未干的泥浆。

     “小心!” 赵凌丰的声音从身后炸响,他的黑马在塌陷处前几步稳稳刹住,银枪的枪尖指着豁口边缘松动的碎石,“这是白日山洪冲的,底下是空的!能吞下半匹马!” 龙弈的心跳得像擂鼓,后颈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若不是马反应快,此刻他恐怕已经连人带马坠入深沟,连呼救都来不及。

    他用力勒住缰绳,枣红马还在不安地刨着蹄子,他回头看了眼赵凌丰,眼里的慌乱被惊悸冲得淡了些,多了丝后怕。

     “绕路吧。

    ” 赵凌丰翻身下马,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扔向塌陷处,底下传来“咚——”的空洞回响,像来自地底的叹息。

    “左边的山坡虽然陡,但能走。

    ” 龙弈也下了马,牵着枣红马的缰绳,指尖还在发颤。

     跟着赵凌丰往左侧山坡走时,才发现坡上全是碎石和松动的泥土,脚一踩就往下滑,马走在上面更是步步惊心,蹄子打滑时发出的不安嘶鸣,在空旷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来牵马。

    ” 赵凌丰把银枪塞给龙弈,自己接过枣红马的缰绳,手掌在马颈上顺了顺,低声安抚着。

    “你扶着马尾巴,稳当些。

    这坡滑,别摔了。

    ” 龙弈没说话,只是依言扶住马尾巴。

     粗糙的鬃毛蹭着掌心,倒比他自己的手更稳些。

    两人一马在陡峭的山坡上艰难挪动,赵凌丰的黑马很懂事地跟在后面,蹄子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倒像是在为他们数着步子,给这压抑的夜添了点生气。

     爬到坡顶时,两人都已满头大汗,甲胄里的衣衫能拧出水来。

    山风一吹,凉得刺骨,龙弈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赵凌丰抹了把脸上的汗,忽然笑了,声音在风里有点飘:“想当年咱们偷溜出去摸鱼,你也掉过沟里,还是我把你拉上来的,记不记得?” 龙弈愣了愣,恍惚间真的回到了那天。

    那时候赵凌丰把浑身是泥的他从沟里拽出来时,笑他像只刚从泥里拱出来的猪。

     他嘴角扯了扯,眼里的焦灼淡了些,带着点涩:“你当时说,再跟你去摸鱼,就把我扔进博望城的护城河。

    ” “结果第二天你还不是跟来了?” 赵凌丰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衫传过来,沉得让人安心,“放心,那时能把你从沟里拽出来,这次就能把你想护着的人,一起带回来。

    ” 龙弈的喉咙哽了哽,没说话,只是翻身上马。

     枣红马抖了抖鬃毛,像是也攒足了劲。

    赵凌丰跨上黑马时,银枪在月光下闪了闪,他回头望了眼阳关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走。

    ” 两匹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比先前稳了些。

    仿佛那陡峭山坡上的互相扶持,不仅稳住了脚步,也稳住了那颗悬在半空的心。

     下了山坡,前路渐渐开阔,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荒滩。

     滩涂地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水洼,月光洒在水面上,碎银似的晃眼,却照不亮那些藏在暗处的淤泥。

    枣红马的蹄子踏进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每一步都像陷在泥沼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马腹上的汗沫混着泥水,黏得像块湿布。

     “这样下去不行,太费时间。

    ” 龙弈勒住马,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阳关城楼轮廓——黑黢黢的城楼像头蛰伏的巨兽,正吞噬着夜色。

    他心急如焚,掌心的缰绳几乎要被攥断,“每多耽搁一刻,阿婷就离西秦的军营近一分。

    ” 赵凌丰忽然指着左前方,银枪的枪尖划破夜色:“那边有座木桥!上次我去阳关侦查,见过!” 两人催马奔过去,果然见一座简陋的木桥横跨在滩涂中间的水道上。

     只是桥板早已朽坏,好几块木板断裂成锯齿状,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水流,夜风从桥洞钻过,发出呜咽似的响,像在劝人回头。

     “我先过。

    ” 赵凌丰翻身下马,银枪在手里转了个圈,枪尖“笃”地戳在桥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