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铁西鬼楼(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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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挺亮,说:“楼是老了,可骨头还在。

    人不能忘了本,铁西人都是靠这楼、这厂活下来的,就算它邪性,也是咱的根。

    ” 他顿了顿,指着楼墙上的砖,“你看这砖,都是当年工人一块一块砌的,里头有汗,有血,还有念想。

    拆了,就啥都没了。

    ” 就这么过了三年。

    2018年冬天,下了场特别大的雪,比1992年那场还大。

    雪下了三天三夜,把鬼楼的一楼都埋了半截,远远看去,像个白馒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马路上的雪能没过膝盖,车都开不了,整个铁西静悄悄的,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声,像有人在耳边说话。

     雪停的那天早上,天放晴了,太阳照在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冰碴子反射着光,像碎玻璃。

    我去楼那边看了看,没看见老赵头。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出来扫雪了,今天却没动静,楼门口的雪干干净净的,没人踩过,连个脚印都没有。

     我心里有点不安,走到楼门口,喊了两声“赵大爷”,没人应,只有回声在楼道里荡来荡去,空荡荡的。

    推开门,屋里黑黢黢的,一股煤烟味儿混着酒味飘出来,呛得人直咳嗽。

     我打开手机电筒照了照,屋里没人,桌上放着个空酒瓶,二锅头的,瓶底还有点酒底子,黄纸烧了一半,堆在地上,灰烬被风吹得飘起来,像黑色的蝴蝶,在屋里飞。

    墙角的炉子灭了,冷冰冰的,炉子里的煤渣是凉的,看来昨晚就没烧过,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上了二楼,楼梯上的雪被踩过,一串脚印,从一楼一直延伸到三楼,很深,像是老赵头穿着厚棉鞋踩的,鞋印边缘还沾着点冰碴子。

    脚印旁边还有一串小脚印,很小,像小孩的,跟老赵头的脚印,一步不落,像是有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透着股说不出的瘆人。

     我心里发毛,这楼里哪来的小孩?难道是……我不敢往下想,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手机电筒的光在楼梯上晃来晃去,照得那些斑驳的墙皮像一张张人脸,在黑暗里看着我。

     到了三楼老王头原来住的那间,门果然开着,跟我当年闯楼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门缝更大了,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股铁锈味,吹得人脖子发凉,像有人在背后吹气。

     我推开门,手机光扫过去,就看见老赵头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紫得像茄子,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瞳孔都放大了。

     他手里攥着个东西,绿油油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光,透着股温润的劲儿。

    我走过去蹲下身,才看清那是块玉佩,雕着个模糊的纹路,像是只老虎,张着嘴,露出牙齿,边缘有点磕碰,看着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