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茶(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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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深处的阴风似带着无数冤魂的呜咽,卷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将那抹猩红嫁衣掀得猎猎作响,衣袂边缘扫过空中悬浮的血珠,溅起细碎的红雾。

     女鬼静悬在支离破碎的尸块之上,墨绿汁液顺着鬼爪的弯钩缓缓滴落,砸在下方黏稠的血泊里,晕开一朵朵边缘泛着白沫的腐烂之花。

     她缓缓收回的手爪上,冰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层层叠叠如千年玄冰,连周遭的空气都被冻得噼啪作响,化作细碎的冰碴簌簌坠落。

     那双瞳孔转过来时,我清晰听见自己下颌骨互相叩击的“咯咯”声。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分明是两柄在无间地狱里磨利了千年的冰锥,锥尖凝聚着足以绞碎魂魄的寒意。

     冰冷的死意顺着每一个毛孔钻进骨头缝,比腊月寒潭底的活水更刺骨,比悬在头顶的利剑更慑人——我甚至能数清后颈每一根倒竖的汗毛,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凝成冰珠,每一次艰难的流动都带着玻璃摩擦般的刺痛,仿佛下一秒血管就会彻底冻裂。

     地窖里的气味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王村长脑浆的甜腥混着碎内脏的腐臭,与那股萦绕不去的陈茶味绞缠在一起,酿成地狱厨房特有的馊味。

     那味道钻进鼻腔时,像是吞了一把烧红的铁砂,从喉咙一路燎到肺腑,呛得我胸腔阵阵抽搐,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抽不出来,只能任由那股恶臭在肺里灼烧。

     预想中的剧痛迟迟不来。

     那股怨毒之气却像活物般在我周围盘旋,带着足以掀翻地窖的悲恸,裹挟着能焚尽一切的怒火。

    它擦过我耳廓时,无数细碎的哭嚎顺着耳道钻进脑海,有少女的呜咽,有老妪的泣诉,还有孩童的啼叫。

     掠过我手背时,皮肤像被冰碴狠狠刮过般发麻,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可它偏偏绕着我走,像奔涌的流水避开江心顽石,像狂燃的火焰绕开清泉,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审视——那感觉,就像被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蟒盯上,冰冷的鳞甲擦过皮肤,毒牙明明就在眼前,却迟迟不肯落下。

     猛地睁眼时,她的瞳孔仍如钢钉般钉在我脸上。

    怨毒在里面翻涌成黑色的浪涛,拍打着无形的堤岸,随时可能溃堤而出,可浪涛深处,竟藏着一丝极淡的涟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