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眸深处有我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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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跤,摔得并不重,只是磕碰了膝盖,留下几处青紫。

    然而,真正让沈如晦感到疼痛的,并非是身体上的淤痕,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难堪与羞窘。

    顾长钧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睛,如同两道无形的烙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双眼睛里,有威严,有审视,有属于上位者的漠然,但唯独……没有她想象中的嘲讽或怜悯。

    可正是这种近乎无情的平静,反而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她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可怜虫,所有的自尊与矜持,都在他那居高临下的一瞥中,碎成了齑粉。

    回到姨母家那个拥挤的亭子间,面对姨母不满的嘟囔和表弟妹好奇的目光,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躲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角落。

    那一晚,她辗转反侧,窗外的风雪声,与记忆中铿锵的马蹄声、低沉冰冷的“走吧”二字交织在一起,扰得她心绪不宁,直至天色微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上海依旧被严寒笼罩,雪时断时续。

    沈如晦强迫自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寻找新的译稿工作中去。

    她跑遍了相熟的几家报馆和书局,低声下气地询问是否有需要翻译的文稿或抄写的活儿。

    然而,时局不稳,文化事业也颇受影响,得到的回应大多冷淡而敷衍。

    偶尔接到一两份零碎的工作,报酬也微薄得可怜。

     那天下午,她又从一家书局失望而归。

    怀揣着仅有的几枚铜板,她犹豫着是否要买些便宜的米粮带回去,也好稍稍缓解姨母日渐难看的脸色。

    就在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过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时,一辆黑色的、锃亮得晃眼的福特汽车,几乎是贴着她的身边,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位穿着整齐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沈如晦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侧身让开。

    这种气派的汽车,在上海滩并不少见,但通常与她这样的平民女子毫无交集。

    她本能地想要避开。

     然而,当车上那个身影迈步下来时,沈如晦的呼吸猛地一窒,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了原地。

     是他。

    顾长钧。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换了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条纹西装,外面罩着一件质料昂贵的黑色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