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琉璃碎处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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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沈清辞正坐在窗边对着半盏残茶出神。

    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得叮咚作响,像极了那日在护国寺后山,玄慈大师指尖转动念珠的声音。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的冰裂纹,忽然想起三日前从大理寺递来的卷宗——那卷关于城西锦绣庄失火案的记录,纸页间还沾着未散尽的焦糊气。

     小姐,厨房里煨了冰糖雪梨,要不要盛一碗来?春桃捧着食盒进来时,见自家小姐对着暮色发怔,鬓边那支珍珠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倒比窗外渐沉的晚霞更添几分韵致。

     沈清辞抬眸时,眼尾那点笑意恰好漫上来:不必了,方才在老太太院里用了不少点心。

    她指尖往桌上那叠素笺一点,替我把这些送到前院书房,告诉哥哥,明日卯时我在角门等他。

     春桃瞧着那叠墨迹未干的纸页,上面画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倒像是工匠铺子里的图纸,却又比那些多了几分灵气。

    她应了声,刚要转身,就见秋纹掀着帘子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喜色:小姐,二房那边传来信,说三姑娘把自己锁在房里,砸碎了一整套成化窑的茶杯呢! 沈清辞执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唇角弯起的弧度愈发明显:哦?她倒舍得。

    那套成化窑的斗彩杯,还是去年老太太赏给二房的,当时沈明薇捧着盒子在人前炫耀了足有半月,如今竟舍得用来撒气。

     秋纹撇撇嘴:可不是嘛!听说大理寺的人今日去锦绣庄查访,正好撞见三姑娘的陪房在偷偷转移账目,当场就被扣下了。

    二夫人去大理寺想捞人,被苏少卿几句话堵了回来,回来就跟三姑娘吵了一架,这不,就闹开了。

     苏少卿倒是个利落人。

    沈清辞指尖在茶盏上轻轻敲着,看来那日在茶楼递给他的东西,没白费功夫。

     春桃这才恍然:小姐前几日让我送去茶楼的那个信封,原来是给苏少卿的? 不然呢?沈清辞挑眉,总不能真指望大理寺那群老狐狸,慢悠悠地从蛛丝马迹里找出真相。

    咱们得给他们搭个梯子,再推一把,省得他们在朝堂上被二房那群人迷了眼。

     正说着,就见青竹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个描金漆盒。

    小姐,这是刚从宫里送来的,说是贵妃娘娘赏的。

     沈清辞打开漆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凤凰口衔的那颗东珠足有鸽卵大小,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指尖刚触到步摇的流苏,就听秋纹咋舌:我的天,这得值多少银子?娘娘也太疼小姐了! 疼我是假,敲打某些人是真。

    沈清辞将步摇放回盒中,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昨日父亲递了折子,把锦绣庄的案子跟去年漕运贪腐案串了起来,想必是惊动了宫里。

    贵妃这是在告诉二房,我沈家大房,不是他们能随意拿捏的。

     春桃似懂非懂:那二房会不会收敛些? 收敛?沈清辞轻笑出声,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你见过饿狼盯着肥肉,会因为猎人咳嗽两声就退走的吗?他们只会更急,急着把水搅浑,好趁机摸鱼。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对着菱花镜理了理鬓发,明日陪我去趟锦绣庄,我倒要看看,那把火到底烧干净了什么。

     次日卯时刚过,沈清辞就带着春桃和两个护卫出了角门。

    沈惊寒早已候在那里,一身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见妹妹来了,翻身下马递过缰绳:horses都备好了,路上风寒,要不要再加件披风? 沈清辞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让春桃咋舌——谁能想到半月前还连马镫都踩不稳的小姐,如今竟能稳稳坐于马上。

    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不必,哥哥选的这条路,应该不会有人盯着吧? 放心,沈惊寒勒转马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从后巷绕过去,比正门清净。

     兄妹二人并肩而行,晨光透过巷弄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清辞侧头看了眼身侧的兄长,见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便知他还在为锦绣庄的事烦心——那家铺子是母亲在世时亲手打理的,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哥哥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带我去锦绣庄后院摘石榴。

    沈清辞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

     沈惊寒动作微顿,眸色柔和了些:自然记得,你总说那里的石榴比别处甜,其实是惦记着账房先生给的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