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锁麒麟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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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佛,给我算过命后她去庙里求了串珠子给我挂在脖子上,然后为我起了这么个名字,说是宝珠的圆润可以化解掉一些我命里的煞气。

    不知道这十八年来它到底有没有给我化解掉过什么煞气,在学校被同学嘲笑后想过要换的,他们老把我名字写成饱猪。

    但姥姥死活不肯,说换了她跟我拼命。

     那时候胆子小,被她一说就怕了,也就不敢再提换名字的事。

    而现在人大了,胆子大了,但却不想再换了,因为那个说换名字就跟我拼命的老太太已经不在了,这串珠子和这个名字,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是啊……”支吾了一声,我顺便偷偷溜进洗手间,把门锁上。

     果然,不出一分钟,外面传来狐狸一声尖叫:“啊?!宝珠!你买了一大包什么东西!能吃吗!能穿吗!能用吗!我的调料呢!宝珠!” 我把水龙头开得很大声,以此掩盖狐狸的尖叫,狐狸叫起来声音很吓人,比卡车的刹车声还吓人。

     我忘了告诉他,那包调料早在雨里都化成泥了。

    而他还在等着这包调料去做再过几小时就要过来取的松糕……别怨我,狐狸,做人不能太挑剔…… 洗完了澡坐在客厅上开始整理那堆被狐狸倒出来的东西,狐狸在外面的厨房里忙碌着,没有了他想要的调料,他只好用一般的代替。

    狐狸在那里一边做一边尝着味道一边抖着眉毛,换锅子的时候弄得很大声,惟恐我听不见。

     我没理他,因为作为犬科动物来讲,他的耳朵必然比我的耳朵耐不住噪声。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不到两分钟他就没声音了,一股一股很香的味道从厨房直飘进客厅,很显然, 一直到第二天,狐狸都没能完全原谅我,因为我让他做出了让他感到耻辱的糕饼。

    所以他罢工了,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哼哼唧唧,说我让他在老顾客面前丢了脸,说我不懂得一个艺术家的神圣感。

     所以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出来站柜台。

     “离哥哥不在吗?” 我瞪着柜台下面,摇摇头。

    不出所料,那个背着书包一脸雀斑的小姑娘听到结果扭头就走了,临走还看着我用力叹了口气。

    郁闷,这已经是今天第二十个这么问的人了,也是第二十个只是问问,而不打算买糕的人。

     没错,离哥哥就是狐狸,对外,他叫胡离。

    他在的时候生意通常是好得出奇的,狐狸精的魅力无人可挡,不管是男人女人。

    但他坚持是因为自己手艺出色,哪怕那些人买完了糕饼扔到一边然后对着他的脸流口水,他还是坚信这一点。

     店里再度恢复安静。

     一波波甜腻的风被电扇吹着在鼻子尖绕来绕去,软软得让人犯困。

    所以说看店真是种相当让人容易觉得困倦的活儿,尤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这段最郁闷的时间。

    枯坐这听着电扇机械的声音,看着阳光一点一点从柜台的这头移到柜台的那头,眼皮逐渐发沉,连苍蝇停在玻璃板上磨爪子都不够让我清醒。

     突然腿上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在我缩起腿想趴到柜台打个盹的时候。

     伸手摸了摸,摸到块突出的硬东西,忽然想起昨晚那串把我手戳破的骨头,手伸进口袋了掏了几下,一使劲把它抓了出来。

     差点就把这玩意给忘了呢。

     这把骨头应该说是串手镯。

     很多卖首饰的为了吸引人,所以会做出些比较另类的东西,比方说骨头饰品。

    当然通常情况下,那些骨头不是真正的骨头,多是些硬塑料。

     但显然这会儿被我抓在手里的这把东西不是塑料。

    它上面自然的纹理,还有那些细小的孔洞,用塑料是加工不出这种效果的。

     可又不是一般的猪骨头牛羊骨头之类。

    一小段一小段用一些不知道是镀银还是不锈钢的链条连成一串,除了指骨,我想不出一具身体上还有什么部位的骨头是这种样子的。

     指骨?! 忽然觉得手心里的感觉有点冷。

    指骨属阴,一般是本体死后灵魂暂居的地方之一,可是从这些骨头上我又看不出任何灵体寄存的东西,这一堆小小的骨头是死的,同它们的主人一样。

     那应该……有些年头了。

     一般来说,死亡几周到几年内,灵魂是不会彻底消失的,那东西就像依附在骨头上的某种磁场,常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只有我这种特殊情况的“患者”才能够有幸“目睹”并得出以上经验结论,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恐惧,到现在的熟视无睹。

     可是那个贩卖塑料假货的小摊贩手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请问……”冷不丁一声慢悠悠的话音,在这当口突兀得让我猛吃了一惊。

     手里的镯子差点失手落到地上,我急忙抓抓紧,抬头朝话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释然,原来是位老太太。

     大概是在我琢磨问题的当口进来的,所以也没听到门上的铃声,她很安静地站在门前,一身黑色绸衣裤,手里拿着把伞,站在门口盯着我看。

     不过一张脸看上去有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暗,而我又有点近视的缘故。

    后头玻璃门透进来的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有点本就不高的身影看上去越发矮小,以至于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我说不清楚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意识到我的目光,老太太抖了抖伞,好象刚从雨里头进来似的。

     可是门外艳阳高照。

     就这么抖了几下,她又再次安静下来,看着我,也不开口,也没有近一步的举动。

     她到底想干吗?我莫名。

    不过也不是没碰上过这样的客人,大概只是走过,闻着香,进来看看,尤其是这种上了年纪的,一般看的多,买的少。

     但像这样一直这么僵持着总也不是个事儿。

     “想买什么,阿姨。

    ”打破僵局,我挂着笑问。

     老太太朝里蹒跚着走近了几步,来到一排放青团的柜子前停下,弯下腰,朝里头看。

     “买青团?阿姨?” 老太太没理我,依旧贴着玻璃朝里头看,那鼻子几乎就已经碰到玻璃柜了。

     然后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