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老五的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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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蹲在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那张刚从镇上打印回来的土地流转合同,纸页边缘被指腹磨得起了毛边。

    日头正烈,蝉鸣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嗓子眼发紧。

    他望着远处连片的撂荒地,去年秋收后就再没翻过,田埂上的野草已经齐了膝盖,风一吹,绿浪里裹着些枯黄的碎叶,像极了村里老人们愁苦的脸。

     “哟,这不是咱村的‘大学生’吗?蹲这儿数蚂蚁呢?” 粗嘎的嗓音裹着股子刺鼻的酒气飘过来,三秒抬头,见陈老五晃晃悠悠地拎着个玻璃酒瓶,瓶身上的“二锅头”标签被汗水浸得发皱。

    他敞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露出黝黑干瘦的脊梁,脊梁骨像算盘珠似的凸着,随着脚步一晃一晃。

     陈老五是村里的老光棍,今年五十六了,爹娘走得早,一辈子没娶上媳妇,就靠着几亩薄田和偶尔去镇上打零工过活。

    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喝起酒来能从日头出山说到月亮上梢,嘴里没几句正经话,可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他总是第一个扛着锄头来帮忙,不要工钱,管够酒就行。

     “五叔。

    ”三秒站起身,把合同往身后藏了藏。

     “藏啥?我还能抢你的不成?”陈老五眯着眼笑,眼角的皱纹堆成了沟壑,“我刚才在村头王寡妇家听人说,你要把东岗那片荒了三年的地都包下来?” 三秒的脸有点发烫,他知道这事在村里早就传开了。

    前儿个他去村委会签合同,隔着老远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嘀咕,说他读了几年书就忘了本,不知天高地厚。

    他爹走得早,娘身体不好,家里就剩他一个劳力,别说百亩地,就是自家那三亩责任田,去年也是靠着邻里帮衬才收完的。

     “嗯,签了合同了。

    ”三秒把合同从背后抽出来,摊开在膝盖上。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纸上,“百亩生态农业示范田”几个黑体字格外扎眼。

     陈老五凑过来,眯着醉眼瞅了半天,突然“嗤”地笑出了声,一口酒气喷在三秒脸上:“三秒啊三秒,你这名字没白叫,做事是真够‘快’的——快得没脑子!” 他举起酒瓶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蓝布褂子上,洇出深色的圆点:“你爷活着的时候,种了一辈子地,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咱家那二分菜园子扩成半亩,临了都没敢想过包百亩地。

    你倒好,刚从城里回来没仨月,就敢揽这瓷器活?” 三秒的拳头攥紧了,指甲嵌进掌心。

    他知道陈老五说的是实话,爷爷在世时总爱在田埂上跟他讲,种地就像养孩子,得一天三趟地瞅着,旱了要浇,涝了要排,虫来了得连夜打药,哪样都不能含糊。

    百亩地,单是雇人翻地就得花不少钱,更别说买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