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雨冲垮的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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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是从后半夜开始压下来的。

    起初只是几声闷雷在远处的望海坡滚过,像谁家没盖好的水缸在院里晃悠,带着潮湿的嗡鸣。

    三秒带裹着补丁的棉被翻了个身,耳朵却支棱着——他听着风从窗棂缝里钻进来的动静,那声音越来越急,像有人拿着细竹条在纸糊的窗上抽打。

     “要下大雨了。

    ”他推了推身边的婆娘,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婆娘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个身又睡沉了。

    三秒带却再睡不着,披了件粗布褂子坐起来,摸黑摸出炕头的旱烟袋。

    火镰擦出的火星在黑暗里亮了一下,映出他额头上深刻的纹路——那是几十年跟望海坡的风、草海的水打交道刻下的印记。

     引水渠是三年前全村人勒紧裤腰带修起来的。

    望海坡的地高,草海的水低,祖辈传下来的法子是靠天吃饭,可天不总遂人愿。

    三秒带记得修渠那年,自己带头跳进冰碴子水里清淤,冻得腿肚子转筋,可看着渠水第一次漫过自家那三分旱地时,他蹲在田埂上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渠是望海坡的命根子,这话他跟村里的后生说过无数遍。

     后半夜的风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抽打的脆响,而是呜呜的嘶吼,像是草海里的水怪要爬上岸来。

    三秒带心里“咯噔”一下,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起身就往院里走。

    刚推开屋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在脸上生疼。

    他眯着眼往村西头看,黑漆漆的夜里,只能隐约看到引水渠的方向有一片更深的墨色——那是渠坝的轮廓。

     “坏了!”三秒带心里一紧,抄起墙根的蓑衣就往渠边跑。

    雨太大了,刚跑出村口,浑身上下就湿透了,雨水顺着额角往嘴里灌,又咸又涩。

    风裹挟着雨幕,把天地搅成一片混沌,他只能凭着记忆里的路往前闯,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泥坑绊倒。

     离渠还有几十步远时,他就听见了那可怕的声音——不是雨声,不是风声,是水的咆哮,像是千万头野兽在撕咬着什么。

    他心头发凉,跑得更快了,脚下的泥水溅起半人高。

     等到了渠边,三秒带腿一软,差点跪在泥里。

     原本结实的渠坝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浑浊的洪水正从缺口处疯狂地涌出来,带着泥沙和断草,像一条失控的黄蟒。

    渠里的水位在疯狂下降,而缺口下游的庄稼地已经积起了水,眼看就要漫过刚灌浆的玉米秆。

     “快来人!渠塌了!”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风雨里被撕得粉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急得直跺脚,抓起身边一块簸箕大的石头就往缺口冲。

    刚把石头扔进水里,就被洪水“咕咚”一声吞没了,连个响儿都没留下。

     水太急了,单凭他一个人,这点力气跟拿鸡蛋碰石头没两样。

     “三秒带!三秒带!”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

    他回头一看,是村里的几个后生,举着马灯跑了过来。

    马灯的光在雨里摇摇晃晃,照亮了一张张焦急的脸。

     “快!回家搬石头!越多越好!”三秒带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后生们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村里跑,马灯的光像几颗摇晃的星子,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三秒带没等,他知道多等一秒,缺口就可能再大一分。

    他跳进齐腰深的洪水里,冰凉的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骨头,可他顾不上冷,双手死死扒住缺口边缘的泥土,试图稳住不断垮塌的坝体。

    泥土被洪水泡得稀软,刚抓住一把,就从指缝里溜走了,带着他的力气一起消失。

     “加把劲!”他对自己喊,声音在喉咙里打转。

    雨水和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