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平血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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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长平血烬 秦昭王四十七年十月,长平河谷的风裹着铁锈味。

     陈墨踩着赵军骸骨前行时,草履缝里渗进的血泥已凝成黑痂。

    夕阳将三十里古战场染成鎏金屠场,四十万降卒像秋日割倒的麦垛,层层叠叠堆在丹水之畔。

    他腰间的青铜剑鞘磕在骷髅头上,惊起一群啄食眼珠的乌鸦,翅影掠过白起战袍上的玄色饕餮纹,恍若死神振翅。

     “上将军!”陈墨的呼喊被风扯碎,喉咙里泛起腥甜。

    前方高台上,白起的青铜剑正缓缓举起,剑锋倒映着他脸上的沟壑——那是鄢郢之战、华阳之战刻下的军功章,每道都伴着十万级的斩首数字。

     “陈司马。

    ”白起的声音像风干的牛皮,“你从咸阳星夜赶来,就是为了阻我杀降?” 剑指处,二十万赵国青壮被麻绳串成锁链,跪成望不到边的人墙。

    他们衣领上还沾着长平山地的苍耳,发间插着母亲或妻子编的艾草——原是用来避秦军箭雨的,此刻却成了死神点名的标记。

    陈墨想起三天前潜入赵军大营时,那个分给自己半块粟饼的少年,左眼角有颗泪痣,说打完仗要回家娶邻村的阿禾。

     “昔年魏惠王杀降,失河西之地;楚怀王杀降,遭垂沙之败……”陈墨解下腰间羊皮水囊,倒出半捧清水洒在枯草地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将军若留此十万青壮,既显秦军仁德,又可充我耕战之资——” “耕战?”白起突然冷笑,剑锋转向陈墨咽喉,“你可知赵括死前,如何教部下食马肉、啖死人?你可知这四十万降卒里,有多少人曾屠杀我秦国边民?”铁剑逼近半寸,陈墨能看见剑身上“武安君”的刻字被夕阳烧得发烫,“秦法有云:降卒不可复用。

    你是左庶长府的司马,竟忘了‘斩首盈野’的军功律?” 喉间泛起冰凉,陈墨却不退半步。

    他从袖中扯出一卷竹简,那是昨夜在秦军幕府里赶抄的《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将军可知孙武此言?若今日杀降,山东六国必人人死战,我大秦一统之业——” “一统?”白起突然爆发出粗粝的笑声,震得丹水水面泛起涟漪。

    他挥剑斩断陈墨手中竹简,断简如黑蝶纷飞,“你当我不知秦王的心思?此战之后,赵国壮丁十不存一,其余五国皆胆寒!杀降,正是要让天下人知道——”铁剑直指苍穹,“犯秦者,纵降必诛!” 暮色四合时,第一排弩箭破空而出。

     陈墨看见那个有泪痣的少年突然抬头,瞳孔里映着秦军弩机的冷光。

    他想冲过去推开他,却被王翦的亲兵死死按住——三天前,这位年轻将领奉秦王之命,“护送”陈墨来长平军前,此刻正用剑柄抵着他的后心。

     “陈司马,莫要让上将军难做。

    ”王翦的声音里带着歉意,“邯郸城里,您的家人还等着您平安归秦呢。

    ” 箭雨如蝗,少年的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后仰,泪痣被血珠覆盖,化作暗红的斑点。

    陈墨听见自己的嘶吼混在哀嚎里,看见白起的战袍被鲜血溅成暗红,听见丹水被尸体填满的闷响——那声音如此熟悉,像极了后世纪录片里原子弹爆炸的闷鸣。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博物馆见过的长平战场骸骨:有的头骨嵌着青铜箭头,有的手腕上还缠着锁链。

    原来史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