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笼中的鹦鹉(13)

关灯
的人变成听书的,听书的变成念书的。

    双方处境一换,香萍伺候秦衍之足足七年,头一回发现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凡人的情思竟可以埋得这么浅,以至于一个字、一声咳嗽就暴露无遗。

     那么她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放弃劝他回去的念头,把药端到这儿来。

     十分钟后,香萍端着一碗药回来,身后跟着刘婆婆。

     ——后者已于日前调回湖心苑。

     姜意眠一见她就猜到,这药里一定掺了致命的毒。

     “当着我女儿的面杀秦衍之,让她做他的恩人,让他欠她的情。

    ”当初冒充故去的姜太太,她是这么对刘婆婆说的。

     背后目的也干脆:秦衍之性格太沉敛,不好攻克。

    与其一点点磨,远不如以身犯险地救他一回。

    就算没发一口气激出他的情感,好歹也能博得信任。

     假意察觉不对,替秦衍之喝下毒药——姜意眠起初的计划是这个。

    因而她刻意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刘婆婆怔怔看了一会儿,旋即夺过秦衍之手里的药,咕噜噜地往嘴里灌两口。

     计划本该到此为止。

     可刘婆婆那边终究生了变故。

     许是死前还想为心爱的小姐复仇,她自衣襟里拔出一把小刀,一双苍老浑浊的眼堪称回光返照,骤然迸射出无比仇恨的目光。

    整个身子佝偻着,往秦衍之的方向纵身一跃。

     香萍脸色一冷,拎起桌上的茶壶往她后脑勺甩去。

     几块瓷片扎进肉里,院外的人反应更快,还没进门便朝里开了一枪。

     嘭—— 硝烟弥漫,枪头准得不能再准。

     刘婆婆的后背添了一个血窟窿,她颤巍巍地举着刀,仍然踉跄往前走。

     香萍处在对面,小婷本能地张开胳膊,挡先生太太身前,这就给了某玩家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看出刘婆婆不可能再靠近过来,就当机立断地甩开秦衍之的手,主动跑过去假意要夺对方的刀。

    实则—— 「杀我。

    」 唇形微动,她的神情平和而端庄。

     “小姐……”刘婆婆瞳孔一缩,手中刀子顺从地转了个向,在对方的握力下狠狠划过去。

     “太太!” “小太太!” 嘭,第二枪打在小腿,刘婆婆直直跪了下去,死前扬起一抹吃吃的笑。

     半真半假的戏剧落下帷幕。

    剩余的演员尽职尽责地回头看一眼目标人物,可惜眼前模糊,只见几道重影。

     她昏了过去。

     * 姜意眠自夜里醒来时,屋内亮着一盏夜灯,满眼混沌的幽光。

     窗户开着一小缝,凉风灌进来,肠胃火辣辣的不舒坦。

     被刀划到的地方,膏药冷冰冰渗进去,同样一阵阵刺疼。

     两样伤其实都不重,问题在它们加起来,好死不死地作用在姜小姐的身上。

     天然的虚弱,辅以后天的不知何用心的娇养,再添一笔某位少爷不要钱的药物注射……假使这是一个具有数据面板的高科技游戏,她想,上头的健康值肯定掉得稀里哗啦,惨不忍睹。

     不过没有关系,这个副本用不到健康。

     因为系统限定在两年内完成任务,否则将失去五感,此后或死或不死不活,左右称不上好下场。

     可想而知,她并不需要超过太长的寿命。

    比起被动地失去一切,如今趁它还在,索性将它视为一种武器而发挥到最大限度,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她是这么认为的。

     目前看来也不算失败。

     毕竟秦衍之正独自守在她的床边。

     他背光坐着,侧影并着他与轮椅,一整块看起来呈现模糊的、怪异的图案。

    但边缘的线条倒好锋利,一横一竖皆是泠冽的直线。

     察觉她睁开了眼,他稍稍一动,那团漆黑的东西登时剧烈涌动,细线交错起来,一度变化莫测。

     ——像极了他这个人。

     远看近看不一样,说话、不说话又是不一样的。

     “你把自己弄得很糟。

    ” 他批评她。

     又安抚她:“但你还年轻,很漂亮,没有人舍得杀你,所以会活很久,一生平安。

    ”一字一句,说得不疾不徐,好似谶语、承诺;西方教父在受洗的孩童时赠予的祝福。

     秦衍之把手放在她的额上,手掌厚实、微温、干燥,膝盖上放着一只汤婆子。

     ——外头才是初春,他却已经需要从他物上汲暖。

     “没有发烧。

    ” 说完,他往后退,准备喊香萍进来伺候。

    忽然感到衣袖处传来一股微小的拉力,他掀起眼,又回过头来。

     黯黯阴云,他的眼睛。

     虚实不定,他的面庞。

     这具身体依然怕他,但姜意眠决意留下他。

     「疼。

    」 她张了张嘴,水光潋滟的眼角划下一道湿痕。

    秦衍之很轻微地皱一下眉。

    对季子白不慎管用的装可怜,在这里得到了超乎意料的回应。

     “别哭。

    ” 对方语调骤然软和许多,以指腹抹去泪水。

     可她还哭,还要哭。

     眼泪无声无息、没完没了地掉下来,哭得满脸潮红,纤长的眼睫湿成一片一片。

    这是谁呢? 是被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小孩,也是被他毁掉所有的小孩。

    险些同其他人一样喊他父亲,又差点儿成为他的太太。

    至今夹在两者之间,不上不下,不伦不类,娇嫩得无处安放。

     “不要哭了,我还没罚你——”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机,他从她水汪汪的眼里看出几分掩藏着的诧色。

     “伤好再罚。

    ” 他改口了,覆着茧的掌根将她的脸缓缓抹净了,湿意残留在他的指上。

     ——看来跪祠堂这事是绕不过去了。

     姜意眠没什么情绪地想,这时香萍适时端药进来。

     两碗药,一人一碗。

     因他们都是病人,一个病人照顾着另一个病人。

     “张嘴。

    ” 香萍扶着她做起来,捧着一个空碗出去了。

    第二个碗余在秦衍之手心里,他一勺一勺地舀,一口一口的喂。

     有他的地方,好像一座山,一棵树,稳稳当当地,连分秒都过得特别慢些。

     「你为什么不问?」 她比比划划地。

     他看了看:“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