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养尸人

关灯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滋生魑魅魍魉的温床。

     阿阮抱着被命名为“天赦”的婴儿,几乎是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乱葬岗。

    背后的荒坡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坟冢,将方才的生死搏杀与规则对抗尽数吞噬。

     她不敢走官道,只拣那些人迹罕至、阴暗潮湿的小巷穿行。

    怀中的天赦异常安静,不哭不闹,若不是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和心跳,以及透过襁褓传来的、低于常人的冰凉体温,阿阮几乎要以为他已然……但那丝丝缕缕、虽被压制却无法根除的阴煞死气,依旧如同幽暗的藤蔓,缠绕在他小小的生命之火周围,提醒着阿阮他存在的非常。

     她的左臂依旧麻木,胸口憋闷,喉咙里那股血腥气挥之不去。

    与阴差的正面对抗,哪怕只是片刻,也让她本就未愈的身体雪上加霜。

    月华玉佩紧贴肌肤,传来一丝微弱的温凉,似乎在缓慢滋养她枯竭的经脉,但速度远跟不上消耗。

     必须找个地方落脚,处理伤势,更要弄清楚如何养活这个孩子。

    寻常婴孩啼哭索要的是奶水,可天赦……他需要什么来维系那游丝般的生机? 临近城西边缘,一座看起来颇为破旧、灯火黯淡的三层木楼出现在眼前,招牌歪斜,上书“悦来客栈”四字,字迹斑驳。

    这客栈位置偏僻,看起来生意清淡,正是暂时藏身的理想之所。

     阿阮压下翻涌的气血,拉紧头巾,抱着婴儿走了进去。

     柜台后打着瞌睡的老掌柜被惊醒,抬起浑浊的睡眼,瞥了一眼包裹严实、气息虚弱的阿阮和她怀中悄无声息的“包袱”,又看了看她放在柜台上、从乱葬岗那钱袋里取出的一块碎银,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递出了一把挂着木牌、位于三楼最里间的钥匙。

    在这种地方开店,他早已学会不多看,不多问。

     房间狭小逼仄,一股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家具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窗户的糊纸破了几个洞,夜风嗖嗖地往里灌。

     阿阮反手插上门栓,仔细检查了房间,确认并无异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将天赦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陈旧被褥的床上,婴儿依旧沉睡,青紫的小脸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显得愈发诡异。

     她先处理自己的伤势。

    取出银针,刺入左臂几处穴位,疏通淤塞的气血,又服下两粒固本培元的药丸。

    忙完这些,已是汗透重衣。

     现在,最大的难题摆在了眼前——天赦。

     他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

    阿阮再次探入一丝气息查看,心头愈发沉重。

    他体内的生机,正在非常缓慢地……流失。

    就像一盏油灯,灯油将尽,灯火自然黯淡。

    母体的尸气和阴煞之气,似乎并非他真正的“食物”,更像是一种……维持他生命形态的“容器”或者说“诅咒”